窗边的平安树开了花,小小的几簇缀在绿叶中,说不上多好看,倒有股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有人出去,又有更多的人进来,全都聚集在病房,认真研究着这罕见的病例。
林以祺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她肯定会频繁出现在各种新闻报道中。昏迷了两年零三个月还能转醒,而且不是从植物状态过渡到微意识状态,是整个大脑几乎恢复到正常水平,这样特殊的情况,只怕奇迹两个字都不足以概括。
方薇坐在病床旁听着医生们的讨论,脸上笑开了花,对着林以祺又问一遍:林总,你还记得我吗?
自然是记得的。她是林知深的秘书,当初还是林以祺看中她的简历,才让林知深把她招进公司。
林以祺动了动唇,仍然发不出任何声音。长时间没说话,喉咙又干又痛,好像完全不听自己使唤。
如果她没记错,昏迷这些日子,方薇常会来看她,她还见到过林知深和方薇同时守在病床前的画面。只是这样的记忆,真实得让人头皮发麻。
艰难地抬起一条手臂,林以祺指了指方薇放在桌上的手机,方薇笑道:你放心,我给林总打过电话了,他在赶来的路上。也通知过小林总了,听说你醒了他很激动,让我照顾好你,他很快就到。
林以祺指的自然不是这些,她只是想知道,那些漫长而清晰的记忆,究竟是她昏迷时在梦中形成的,还是她真的经历过?
又有几个医生过来查看病人情况,林以祺配合着做了测试,医生们喜出望外,有两个甚至激动得抱在一起,大呼医学奇迹。
方薇不放心,又向医生详细询问了情况,等众人离开后才激动地拿起手机:我要赶紧告诉林总,他肯定开心坏了。
听到她没事,林知深会开心么?想到车祸前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那种愤怒到极点、恨入骨髓的眼神,林以祺不禁自嘲地笑笑。
以那个男人的性子,就算不希望她死,肯定也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她,他对她的恨,哪能是简单的死亡就能消除的?
还有林亦行,她醒了,他真的会激动么?他可是这世上最恨她的人,就算激动,只怕也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能醒来。
见方薇打完电话要把手机放回原处,林以祺再次朝她伸出手,方薇问:林总还想给谁打电话?
打给谁?林以祺一时也有些疑惑,那些记忆中的东西,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么?
方薇反应迅速,很快去找护士借了纸和笔:你想做什么可以写下来。
在她的帮助下握稳笔,林以祺看着眼前的速写板,犹豫着写下两个字。
手使不上太多力,字写得很丑,方薇还是一眼就能看懂:聂钦?这是你的朋友?
方薇不认识聂钦,林以祺更不知道要如何向她描述心中所想,顿了顿,她又在纸上加了串数字。
那是聂钦的电话,她一直记得很熟,如果打过去那边什么事都没有,是不是就能说明一切都只是梦?
可若真的有事,那聂钦现在还活着吗?和他一起出事的陈艳,是否也还活着?
她若活着,病床上这个林以祺又是怎么醒来的?或者她也成了植物人?
房门哐一下被推开,急促的脚步声和粗喘声传来,林以祺回头,看到的是林亦行的脸。
明明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她却总能一眼确认谁是林亦行,谁是林知深。
林林总。方薇给林知深当了好几年秘书,大多时候自是不会认错她那位不苟言笑的老板,可当风趣幽默的林亦行也板着张脸时,她的确需要仔细辨别一下。
粗重的喘息声依旧在病房回荡,听着林亦行一步步靠近,瞧着他额头的汗珠,林以祺心中却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醒了?声音是哑的,仿佛还带了点颤音,显示着他刚才冲进来的急切。
林以祺定定看着他,心想,他现在的反应,究竟又有几分真,几分假?是在做给方薇看,还是做给她看?
林总,林林小姐现在还不能说话,不过你放心,医生说了,她的情况是个奇迹,她现在意识就已经接近正常状态了,只要做好后续康复,肯定不会落下残疾。
医生还说什么?
门口传来道低沉的声音,见自家老板也到了,方薇赶紧迎上去:就是我在电话里跟您汇报的那些,林小姐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太可能会有后遗症,两位可以放心。
见到林知深,林亦行往后退了小半步,什么话都没说。
林知深呼吸有些重,颈间也有细密的汗珠,却一贯没什么表情,深沉的目光落到林以祺脸上,不发一语。
想到出事前他看她那个眼神,林以祺反而朝他笑了笑:大哥。
嘴唇在动,喉咙中有些微弱的声音,沙哑,干涩。
看懂她眼中的自嘲和挑衅,林知深也笑了一下:终于醒了。
醒了,就代表他们之间没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