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发作,我给他打了一针安定,现在心跳和血压都降下来了。” 陈洛宇解开测血压的袖带,一边收拾床头柜上的医疗垃圾,一边交代,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他半夜大概率会发烧,要有人看着,今晚我留在这,你先回去。”
“让我留下来吧。” 方珩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夏燃,整床被子平平整整,像是被窝里根本没有躺着人。
陈洛宇看见那张泫然欲泣的脸,静默半晌,认命地抓了把头发, “出来,我们聊两句。”
方珩坐在沙发上,眼神失焦地盯着茶几上的遥控器,手不自觉地抠着指甲,撕扯着倒刺,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不久前发生的场景。微不可察的撕裂声唤回了他的意识,方珩捏了捏食指刺痛的地方,那里渗出了点点血丝染红了甲缝, “我去了书房。”
陈洛宇开了一罐咖啡,刚抵到嘴边,颇为惊讶的回头, “夏燃带你进去的?”
“我偷偷去的。”
“你能进去?”
“门没锁。”
“……” 陈洛宇喝了口咖啡,扶腰依傍在方珩对面的墙上, “也不知道说你运气好还是命不好。他家里的每一个柜子、每一道门配的每一把钥匙,几乎每周放的位置都不一样,尤其书房的,不会超过三天摆在同一地方,有外人在,夏燃离开即锁。关键是每把钥匙长得差不多,也没编号,就算被人翻出来也没用。”
陈洛宇略带歉意的叹了口气, “怪我,我该说清楚要你找机会让夏燃带你进去。”
“所以夏燃是因为信任我,才不设防,不是别人的错。” 方珩把脸埋进掌心,任水渍浸润了手纹。
饶是陈洛宇此时此刻有万般想要问出口的话,都化作叹息。他拍了拍方珩微微抖动的肩,留给两人沉静的空间。
*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陈洛宇没有猜错,夏燃果然烧了起来,稳定维持在37.6℃,不到喂退烧药的程度,方珩只好守在床边,换洗着shi毛巾帮他物理降温。
最难熬的是后半夜,凌晨三点到五点的时候。夏燃开始发汗,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呓语。方珩心疼地抱起夏燃轻轻安抚,不停擦拭着汗ye。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微光破开了漫长的黑夜,夏燃才彻底退了烧,安稳睡去。
方珩一夜无眠,短硬的胡茬冒头,眼睛充血,眼眶周围还隐隐能见红肿,全然一副狼狈的模样。
时至七点,方珩走出房间,熬了锅青菜粥,煮了两颗水煮蛋,斟了大半杯温水端进卧室。
八点,陈洛宇起床洗漱,确认了下夏燃的情况。
“您要吃早餐吗?” 方珩问。
“不用了,小朋友等着我陪他吃饭。” 陈洛宇边扣着领扣,边回道, “烦人得紧,晚了还要闹脾气。”
方珩见他纵容地笑着,丝毫不见语气里的不耐烦, “他什么时候会醒。”
陈洛宇分神瞥了一眼床上的人, “不知道,也就现在能安生一点,让他多睡会吧,身体倒还容易恢复,其他……一时半会也急不来。我今晚再过来看看。”
方珩了然点头。
十点,方珩炖了盅瘦rou水,温着一小锅稀饭,随时等夏燃醒来就能吃到温热的食物,自己把早已凉掉的粥和鸡蛋吃了。
十二点,方珩到客厅打扫了下卫生,半小时后又回到卧室看着夏燃睡觉,一看就是一下午。
时间晃着晃着,好像过得特别快,方珩逐渐忘了时钟的刻度,不到四点就开始去做晚饭。他望着一冰箱的菜和rou,也不知道做什么。最后挑了根鸡腿,去皮卸骨,切成小块,和萝卜丁还有切碎的菜心一起,做了碗焖饭。
等方珩端着新鲜的饭菜回到房间,准备撤下多余的碗碟,他恍然听到有人在叫他。方珩身形一顿,捧着木质托盘的手忽地一松,一角磕在了桌子上,险些翻了汤碗,
夏燃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稳住倾斜的角度,让水杯幸免于难。
方珩放下东西就要跑,刚直起身便被夏燃叫住。可他哪里会听,这不是幻觉,是夏燃真的醒了。他的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里,砰砰直跳,他向虚无的空气借了半个胆子,大步跨出去一米多。
“方珩,过来坐下,我们谈一谈。”
方珩眼看着自己的脚不听使唤地钉在原地,咬了咬牙,又往前走了两步。
天知道,比起亲耳听到处死的宣判,逃避虽不见得多高明,但至少能躲一时就多活一时。
“Bernard,坐下。” 夏燃坐了起来,拍拍被褥。
门把手距离方珩不过咫尺之间,只要拧开就能有一线生机,但他迟迟未有动作。两人之间因方珩无声的抵抗,拉锯着沉默。
过了约莫三五分钟,方珩终是放弃挣扎,颓丧的挨着床边坐到地上,背对夏燃,最低限度给自己留一份体面,不让那人当场看见自己的失态。
“您……你想说什么。” 方珩倔强地支着脖颈,绷直肩膀,像只傲气的大狗,夏燃却轻易看出他耷拉下来的耳朵和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