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论灵力,论底蕴,南钟意不知道比晏兮强了多少,两人动起手来,晏兮毫无胜算。
此时南钟意提出不用功法道术,只单纯和晏兮用各自的武器拼斗,纵使他和晏兮血海深仇,这已经是看在杜梨的面子上,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晏三白,我说的,你答应不答应!”南钟意再问。
晏兮梗梗牙,慢慢地爬起来,他挣脱了地缚锁,走近一些。
他把大氅脱了下来,抖掉上面的雪花,盖在了杜梨身上,同时看他的神色是那么温柔。
杜梨无言地拿过短匕,面色是克制的宁静,他用自己的袖子仔仔细细擦了擦缦胡缨的刃身,放到晏兮手上。
“有什么不敢答应的,有仇报仇,生死有命。”晏兮走进了江心的位置。
这是对战的场。
南钟意冷哼一声,寒芒一点,随后剑舞如风,晏兮握出缦胡缨,挡过了南钟意出手的第一招。
脚筋被伤,只这一下,晏兮马上就站不住了,他单膝半跪在冰面上,剑气与剑力磕下来,底下坚硬厚实的冰面碦碦破碎。
此时杜梨在这里,他那些诛心的话,已经不好再说,南钟意吃过一次暗亏,屠神之毒再没有发挥的机会。
两人不用道术功法,固然是晏兮沾了便宜,但是实际对招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兵家用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份险,若是黑暗中,占据复杂的地利之便,可能晏兮还有些许胜算。
可此时偌大的平面之上,面对南钟意如同游龙的剑法,晏兮敏捷的身法完全被压制住了,手握短匕,他根本近不了南钟意的身。
因此十招之内,只有南钟意砍他的多,他砍南钟意的少。
晏兮提气闪着身躲过,胳膊上,大腿上又被紧接而来的剑气切割出两道痕迹。
剑气左一道右一道,刺在晏兮身上,南钟意泄恨般,并不着急要晏兮性命,而是一点一点地要他受苦。
这一剑刺在胸腔下,没入腹部,抽剑的瞬间,血ye打在了晏兮鼻梁上,很快结成冰花。
晏兮疼得恍了神,喉咙里抑不住闷哼了一声,眼神一阵阵虚焦。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浮筠眨眼又到,晏兮赶紧“哐”“哐”两下挡开。
杜梨站在不远处,就在晏兮转身步入战场的瞬间,两行血泪扯了下来。
晏兮在冰面上打了一个滚,一剑掼来,刺进肩窝,重重砸入冰面,鲜血洇出,染红身下。
杜梨一动不动,凝聚着巨大的痛楚,强忍着崩溃,无声,满眼泪水,是最平静的失控。
是了,晏兮想,南钟意要杀我,他要报仇,令君和这一切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我死了,令君就回九天去。
九重天宵,露陌仙君,听着就多有威风。前面是清河,那里是什么地方,破败的神像,简陋的房屋,怎么看都不像是杜梨要去的地方。
是了,我死了,杜梨可以和南钟意一起,高高在上,受人敬仰,实现他的理想,什么尹君,府君,通通比不上他,这一切唾手可得,只要我死了......
晏兮想着,背上又是两道剑伤,他忽然不想抵抗了。
“铿。”短匕被磕飞。
南钟意气运全身,浮筠剑光芒大炙,酝酿着复仇的兴奋,霞光万丈之中,一剑裹挟着撕裂的劲气与盛大的杀气,势如长虹,直向胸口掼来。
晏兮对上了南钟意憎恶的眼神,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杜梨,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一朵轻飘飘的雪花,那么轻,那么温暖,飞了起来,然后狠狠拍在了冰面上。
身下冰碎如gui裂,gui裂连成一大片,整个江面横枝竖叉地裂开来。
全身骨裂如碎瓷,最后一剑,贴着头发刺在了晏兮耳侧,南钟意狠狠踹在他心窝上,将晏兮踹飞了出去。
南钟意飞身上了岸,红着眼眶,喉咙里嘶身咆哮,他提着浮筠,气震脚下,发泄着愤怒,冰面破碎如粉,露出底下暗流汹涌的水浪。
晏兮被拍在冰面上,最后一刹那,杜梨脚尖一点,拉着晏兮上了岸。
南钟意没再看晏兮,一个眼神都不再分给他。
混杂着愤怒的是无尽的愧疚,对自身,也是对枉死的袍泽。
南钟意垂眸悲恸:“椒阳殿重法、重理、重势。法者,中立去私,大道乃行,但对你,我不能......”
南钟意咬咬牙,“今日对战,胜负已分,各自生死有命,你带他走吧!”
杜梨愣了愣,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谢谢钟意,谢谢钟意,多谢钟意。”
杜梨扶起晏兮,走了几步,晏兮仿佛被抽了骨头,全身软成一根面条,挂在杜梨身上。
“殉玉。”擦身而过的瞬间,南钟意开口。
杜梨转头。
“许久没有对饮,今日漫天大雪,芦草醉风,亦如月苇堂,那是你求道的地方,你可愿再陪我喝上一杯。”南钟意的声音有些颤,他递过一个裘皮酒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