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振了振衣领,一边说:“连日来都是鸟不拉屎的山路,五十里就是清河的地界了,令君,我们快到家了。现在天快亮了,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茶摊,可以买一些热腾腾的吃食,令君等等我,早饭还是要吃一些热的好。”
杜梨穿着泽衣跟着起身,摸索着去拿外披的衣物:“我同你一起去。”
晏兮按住他:“令君这几日辛苦,多睡会儿吧,雨后山路泥泞,买个早餐而已,又不是艰难的事,何苦跟着来?”
“可是......”杜梨还要再说什么。
晏兮穿好了鞋,已经窜出了车厢,他打着帘子问:“酒酿汤圆好不好?还是生滚牛rou粥?”
“都好。”杜梨无奈笑了笑,“快去快回。”
晏兮揣着钱袋出去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看,杜梨穿着薄薄的泽衣,打着帘子,眼睛朝着他出去的方向。
晏兮心头一热,大声喊:“我很快就回来,令君稍等便是,外头冷,你快回车厢去!”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阵阵回荡。
晏兮又走了几步 ,回头看去,杜梨走出了车厢,看着他,面容温柔。
没办法了,晏兮叹了口气,跑了回去,站在车厢外,伸手揽过杜梨的脖颈。
不过晏兮就揽了一会,马上撤了手。因为他发现,雪粒子已经落下来了,袖子上落了雪,令君穿地单薄,他不愿意冰着令君。
“令君,亲亲我。”晏兮站在马车下说。
杜梨晃了晃眼波,轻轻地在晏兮唇角落下一吻,“快去吧,我便要起身了,收拾收拾车厢,等你回来。”
“嗯。”晏兮点头应下。
晏兮踏着薄雪再次出发了,买早点的茶摊就在不远处,晏兮一步三回头。
好在这次杜梨听话回车厢里去了,晏兮也能不再拖拖拉拉。那个茶摊的老板还认得晏兮,此处是清河县的交界,之前晏兮和杜梨引魂的时候来过这里。
老板乍见了从前的熟客,很是欣喜,又是多给了三只汤圆,又是多送了两只生煎包子,最后用盒子仔仔细细地打包好了,递到晏兮手上,殷勤嘱咐:“客人放心,盒子是特制的,汤汤水水的撒不了,不过这个天,雪珠子就要下来了,趁热吃,拿久了就该凉了。”
老板又磕闲话:“快过年了,荒郊野岭,猎户都歇冬了,歇脚的客人也少咯,客人这是往哪里去?哎呀,还能看到熟客,真是今日的福分呐。”
晏兮抬了抬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他,最后给足了银子钱,提着食盒,就要往回赶。
从茶摊这边的岔道下去,路过一片芦苇丛,这个时节,江面结了冰,江边芦苇也只剩杆了。
晏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冰面上,他停了下来,看了一下Yin暝暝的天,抬头的时候有几片雪粒子落在睫毛上,搓搓手,暖和一些。
晏兮提着食盒穿越芦苇丛,过了结冰的江面,大路就在前方。
“晏三白!”一声怒喝。
晏兮全身汗毛倒竖,他把食盒护在身后,缦胡缨随即入手,劈开随之而至的一道凛冽剑气。
剑气余波袭来,晏兮接连后退了数十步,他把短匕扎入坚冰中,短匕在冰上划出一道白色的长线,堪堪稳住身形。
晏兮吃惊不已,胸口气血一阵翻涌,握着短匕的那只手已经被震麻。
......
何人!如此剑气。
晏兮抓着食盒,慢慢地爬起来,他定了定眸光,只见江边芦苇枯萎倒伏,其中,走出一个神情冷峻的男子。
他身着雪纱紫铢衣,背负屠世异兽榜,腰间是麒麟踏云的禁步流苏。
整个人透着一股雪压劲松的霸然傲气,端的是天尊下凡,无人能出其右的神姿高彻。
他的眉眼间隐隐有一股悲天悯人的味道,这种感觉晏兮只在杜梨身上看到过,这个人和杜梨给人的润泽感不一样,此时他漆黑的眸中,燃烧着一把没有温度的火种,聚凝着冰凉又尖锐的穿透力。
只消一眼,晏兮就感觉已经被此人深深贯穿。
晏兮吊儿郎当地打招呼:“呦,我当是谁,要做这个半路劫道的响马贼,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椒阳仙君,仙君莫怪,小人身上只剩这半吊子钱了,如果你还没吃早饭……”
晏兮皮笑rou不笑,甩手丢过去一个钱袋,“这个给你,自己到前方的茶摊上吃去,我这里,没有你的份。”
那柄剑的剑身如同霞光呵成,绯丽肃杀。
长剑一挑,钱袋破碎如齑粉,而愤怒之情几乎要将那人的方寸之眸挤地爆裂。
他至死都不会忘记,四殿酆都,这个男人肆无忌惮地屠杀座下亲兵,践踏他们的尸体,这一切的一切发生在自己面前,可是自己无能为力。
身为将领,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统领的亲兵被敌人歼杀,而自己却被鷇印压制地无能为力,对于气魄射目的椒阳仙君来说,如此窝囊,无异于凌迟般的侮辱与折磨。
南钟意深深震惊,他不意还会见到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