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物原本没有偏执是非,但是人心的黑暗却使器物带上了或善或恶的情绪。
天灾不可避免,但是人祸,是不是就可以竟可能地不去触碰。
敷春城偌大的池篽阵,守护润海石尚且艰难,自己又有什么本事保住析骸。
留着它,只能是连累令君。
鷇印起于槐阳天锻,曾一度毁灭,直到晏莫沧重新炼制,现在,它也该重新覆灭了,毁在我的手上。
那日阎贺明里请客吃饭,暗里把半壁鷇印带来他身边,问他的意思。晏兮让他带回去,堂堂阎君应该有办法,或毁灭,或封印。
火焰咆哮,簌簌抖动,阵法内的析骸痛苦哀嚎,它仿佛知道了自己曲折的宿命。
析骸炼制辛苦,毁灭也十分不容易,晏兮灵力修为的基础是在阎浮辟支院打下的,离开酆都的时候,年岁还小。
他不像杜梨一样自小修习,底蕴深厚;也不像阎贺一样有那么多天材地宝用来增补功力,晏兮的灵力修为一直比较薄弱。
现世流浪后 ,每天疲于奔命,也没能空闲下来好好修炼灵力。要不是凭借从小研究的毒药与天锻兵番的器械,这条命走南闯北,早就活不成了。
晏兮着重加了一层禁制,阵法内销火再燃,他的额头渐渐出了汗,晃了晃身子,脸色也有些苍白,析骸仅仅销毁三分。
晏兮咬破手指,以血为祭 ,再燃销火,熊熊火光吹得他的脸摇曳起来。
远处报晓的雄鸡已经啼鸣,天就快亮了。
晏兮想,晚间才泡下水的黄豆,该是泡发了。一会儿上了磨,一半放浆做成白嫩嫩的豆腐,一半滚了水烧成豆浆,热气腾腾最是落胃,是时候叫令君起来吃早饭。
想到这里,晏兮不由地又使了两分力气,他开始着急。
一股中正平和的灵力贯入体内,犹如浩渺海洋澎湃有力,晏兮立刻Jing神一阵,阵法内销火大起。
晏兮转头看去,杜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身后,猎猎寒风将他的衣裳吹透,他的眸子安详柔和。
晏兮没有再看杜梨,他集中注意力,天色雾白的时候,析骸结结断碎,最后灰飞烟灭。
自此,世上再无鷇印。
晏兮直起身来。
“好了吗?”
“好了。”晏兮拍拍手。
其余的杜梨没问,杜梨没问晏兮你在干什么?没问晏兮你在销毁什么东西?
晏兮不知道杜梨知不知道,他或许有所感应,但是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在晏兮需要的时候,给予了他帮助。
“露水重,回去吧。”杜梨说。
晏兮伸手牵过杜梨,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庞上,颤抖着声音撒娇:“可冻死我了,令君摸摸我冷不冷。”
杜梨对他笑了笑:“知道冷,也不多穿件衣裳,半夜跑出来,冻病了,可别和我哭鼻子。”
“怎么会,令君言重了……”
......
清风吹叶,俩人携手,踏着晨光,虽不同去,却是同归。
霜降那天,千里沃野,气肃而凝。
晏兮早早就套好了车,他半个身子靠在车辕上,抱着手看着不远处,杜梨在和九龄珠交代什么。
遥海那边有人来接,是鲟鳇鱼蔑刃曾经的手下,说是遥海恢复地不错,如今遥海没有主人,请九龄珠回去主持事务。
晏兮兴趣缺缺,杜梨这方面很细心,他先是和来人告了冒犯,一点一点地问清楚,九龄珠今后的生活起居谁人照顾,事务管理是否有得力的人协助,身边是不是有可靠的人保护。
一五一十,林林总总,来接的人一一和杜梨说明了,杜梨这才放心一些。
杜梨拿出一个拉屉匣子,杨木整挖的,表面打磨地没有一根毛刺,递到九龄珠手上,“珠儿姑娘,你这就要回家了,我和晏兮此去清河,今天在这里和你说再见,这个送给你。”
九龄珠还不是很适应这种离别的场面,平时开开心心的她,今天也是有点闷闷的,她接过杨木匣子,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呀?”
她打开匣子,惊叫起来:“瓶......花瓶,我喜欢的大槌瓶。”
“谢谢你,杜令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九龄珠一直喜欢这个瓶,曾经她和刺鲀说过要买些匠人来烧制,当时仇字当头,刺鲀分不出心处理九龄珠一时兴起的小愿望,搁置下了。
九龄珠一直对这个花瓶念念不忘。
“那日站了这样久,怕是在看什么东西,我想你应该是喜欢的,瓶子是我买的,盒子是......”杜梨朝马车的方向转了转头,轻言浅笑:“他后来配的!”
晏兮站的有些远,不知道杜梨在说什么,看见杜梨朝他这个方向转了转,他咧着嘴给了杜梨一个大大的笑容,把手撑在嘴旁,做喇叭状,朝杜梨喊话:“令君啊!霜降祝章,今早已经喝过红糖水了,此时启程一定平安稳当,莫负了清晨好时光啊。”
九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