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你......,”鹿世鲤被这蹦跳的雨点打得收回神思,眸光也随夜空黯淡下来,他不解道:“你不喜欢么?今夜的烟花出自彩樱阁,说是城内最有名的烟火师傅。”
郁嗅拍了拍沾手的粉末,又取了一方软巾擦了擦:“烟花易逝,短命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鹿世鲤直皱眉头:“今夜是花灯节,府君这样,很是不妥。”
花灯节一年一约,满城老百姓此时还在兴致勃勃地游玩,一场暴雨,实在败兴,这样的满城同欢,下次怕要一杆子支到明年了。
“那是他们的敷春灯夜,和我有什么关系。” 郁嗅的面庞泡在清寂的黑夜中,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在乌木坐榻躺下来上:“太平本是府君定,不许府君见太平,无趣,无趣。”
他话里的府君自然指的不是他,鹿世鲤知道他说的是早逝的裴晋肖。
他一边不满郁嗅举止乖僻,一边又想说点什么来安慰,沉默半饷:“裴府君是个仁君,他......”
“仁君?”郁嗅一下子坐起来,打断他的话,“他裴世欢战功赫赫,怎么会看得上这种软绵绵的称呼,你和他共事这么久,还不了解他?!”
“......”
鹿世鲤语噎了。
......
“仁君这种称呼,应该给我啊,你瞧,我废寝忘食,满心奉献,裴晋肖说撂手就撂手,甩给我这么多事,再没个空闲,教坊里的那些小娘子都不知怎样盼着我,唉......”
郁嗅一面念念有词,一面下了榻,朝一张黄花梨大案走去。
案上铺了雪浪纸,设了龙泉浅碟的笔觇、玉蟾蜍的镇纸、灵璧石的笔架。
各地城隍陆续到达敷春城,隍朝会第一日祭祀的礼服就要发放出去。
既然大家都是城隍,原来穿狩岳衣就好,但郁嗅别处心裁,他有心显摆敷春城的与众不同,特地设计了华美的礼服,现在就等着一份一份地写好封条,再派人送出去。
他提笔欲落,却迟迟不动手,只眼巴巴地看着鹿世鲤,鹿世鲤被他盯地全身不自在:“府君作甚么这样看着我!”
“不是我想看着你,就是这有些字......” 郁嗅僵硬地立于案前,面露难色,“这个鉴察司民城隍的这个“鉴”字,我......”
没错。
他认字不多,写不出来。
郁嗅原来是巴蜀山区的一只小花蛇。
妖物的修炼好辛苦,白天要在烈日下爆晒,晚上不得睡觉,就为了吸收日月Jing华。
唯一庆幸的是,那时的郁嗅已经抵达了吸收月光Jing华就能解决吃喝拉撒的阶段,不然堂堂一条食rou动物不可能只吃野果吧。
悲催的是,没几天山洪便爆发了,可怜的蛇Jing没有手啊,他在洪流里错过了无数树枝后,好不容易勾住一根树枝,尾巴死死卷了半天之后......树枝断了。
在这之后,郁嗅就到处奉劝要修仙的小动物,小植物们不要先修炼成人,要先学会飞。
不知道是天生皮厚还是修炼得当,山洪把他卷下山后,他捡回一条命,好死不死还成功化形,一路跌跌撞撞来到敷春城。
满身是伤坚持跟了裴晋肖三天,理由无他,裴晋肖长的俊。他坐在酒楼上吃鸡恢复灵力,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就相中了。
裴晋肖在世的时候,时常督促他修炼,裴晋肖过身后,没人管了。
以鹿世鲤为首的十二尉官不好说什么,惯得他一副纨绔子弟做派,为人极爱繁华,好Jing舍、好鲜衣、好美食、好梨园、好鼓吹、好花鸟、好斗鸡走狗......
“唉,”鹿世鲤认命地走到案边,接过郁嗅手中的玉管狼毫:“我来吧。”
侍奉这位府君,若是和他较真,估计肺都会气炸。
鹿世鲤看着案上那些乱柴横叉的烂字,眼角直跳,这些东西要是发出去,敷春城的脸面估计丢得满地都是了。
他重新匀了墨,一笔一划地替自家府君写来。
鹿世鲤的字丰润潇洒,庄重有骨,郁嗅抻着脖子看了看,嗯,看不懂。
“人面不知何处去,门泊东吴见美男。”他装模作样地yin了两句歪诗,又在屋里踱了几步,转头叼起瓶中一朵玫瑰,凑到案边,挑眉问:“世鲤,我好看吗?”
鹿世鲤百忙之中,没空看他:“你想让我为你这个样子鼓掌?”
即便他再好看,又能怎样,堂堂一城府君目不识丁,传出去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鹿世鲤进要替他除妖引魂,退要周全庙中琐事,时不时还有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忙得头角倒悬。
“别生气嘛,”郁嗅见他面色不太好看,笑着往回补了补:“这个书法,我也是有练的,就是这些字,横竖撇捺我认识,凑在一起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他从案上的纸堆里抽出一张纸,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撇在鹿世鲤面前,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看到那些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