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钦说他心口不一,程锦之并不认同这点,但是谢子钦却认定了这一点,每次程锦之受不住了挣扎着说不要的时候,他总是笑他口不对心,那笑是很温柔的,同他的粗暴的动作截然相反,叫程锦之恍惚想起那些贴着耳边说的柔情言语。
好像时时刻刻都贴在耳边无穷无尽的循环往复,让他甚至是无暇去想周子佩如何了。
一个人在镜前独坐,瞥见镜中人的时候也会一怔,而后想起谢子钦的话。
——自古红颜多薄命,朕不想要你也命薄,朕愿你福泽深厚,寿岁千秋。
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什么,例如谢子钦总含在眼底的……深情,真是大胆,他竟然想到这个词,但又觉得毫无违和。
窥破障目那一叶,似乎于坚冰下见到了温热的光。
千千万万遍想起,千千万万种思绪,每一遍温柔酝酿一番柔情,强灌到心里去,渐渐剥开那层固执偏见的壳,若放下芥蒂,他也不是那么可怕。
谢长懿啊。
但是……从前种种,谢子钦于他的强横专制,他一时又无法释怀,郁结积久已成了心结,心结难解。
*
缙南王被下狱了。
天光烨烨,夏日的午后格外宁静,又叫人一阵一阵地昏昏欲睡,靠在窗边的程锦之趴在窗沿上闭着眼,似是睡着了一般,长睫乌黑扫下淡影,唇红面秀睡颜安然。
窗外是一池莲荷,亭亭净植,碧翠层叠里粉白开得正好,清风送来浅淡的荷香萦绕鼻尖,睡梦里想必是置身一片莲海。
窗边另有一支横斜枝桠,探到窗前,枝头几朵开盛的白花随风飘落,打着旋翩翩然轻盈盈地落到了乌黑的发间,衣袖也沾染几瓣。
从枝头缓缓收回目光,在程锦之身后为他执扇纳风的良胥,正因为拿不准要不要把人叫醒而轻轻颦眉,她不想扰了人睡意,毕竟美如画,但也不敢怠慢让小公子睡在这里。
好在这时珠帘轻撞璁珑,回头便见皇上进来,她微微福身行礼,谢子钦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期间视线一直未曾从程锦之身上移开。
良胥轻巧地恭敬退出,谢子钦缓步上前,像是怕把人惊动了一样动作很轻。
窗沿处枕臂而眠的人尚不知身边换了人,秀美的侧颜比碧罗天上轻盈的白云还要干净雅洁,他清浅的呼吸也像花瓣落下一样轻。
看着程锦之的沉静美好,没有丝毫的防备,总能勾起谢子钦寻常深藏的那腔柔情,眼神能温柔得不可思议,若是程锦之现在睁开眼定然会被这样的谢子钦吓一跳。
不过他依旧睡着,谢子钦捻开一枚落在他衣袖上的花瓣,目光一寸一寸将人包裹,合着日华一起。
吻他的发顶,将乌发间的花瓣轻轻吹开,像东风要吹开一池春水,要他皱眉,颦蹙间尽是心下涟漪泛动,又要吹得静悄悄的,极不引人注意的。
唇间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发香,只是沾上之后唇角的弧度变得极为柔软,外面枝头的花在日光下似乎变得格外干净漂亮,在这一刻比任何珠玉珍宝都要衬他。
挑了一支开得极好的花枝折下,很认真专注地把花朵比在鬓发处,不过还没来得及簪上,外头便有人进来了,于是动作一顿,不经意间指尖扫过鬓角,程锦之便被这个小小的动作惊动了,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眼。
原来他睡得并不深。
眼中东风尽散,余温掩在垂眸间,在和程锦之目光相对时悄悄收紧手指,那一朵花瓣柔软的白花便碎在掌心,残瓣被随手扔出窗外,没人知道前一刻它是胜过世间任何珍宝,最配帝王心尖人的独一无二。
掌心沾了余香,谢子钦十分自然地将程锦之的鬓发别到耳后:“去里面睡吧。”
睁眼之后有一瞬间程锦之以为看到了另一个谢子钦,像是料峭下的融融春雨、陡崖上开出的花,但是眨眼不见,他揉了揉眼便当是看错了,“唔”了一声之后就听话地起身去了里面。
等人离开之后,张延才压低了声音对谢子钦说了两句,谢子钦神色不变,也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负在身后的右手漫不经心地捻了捻指尖,若有所思。
“皇上不先过去瞧一眼?”张延微疑。
“不急。”说着他转身往里面走,原本还不解的张延瞬间了然,便又退了出去候着。
之前程锦之睡得整个人都有些混沌,睡意还未消下去,未宽衣,他就靠坐床头闭着眼补眠,没想过谢子钦还会进来,整个人将睡未睡的时候手忽然被人拉住,一下就把他给吓醒了。
手被抓着,没能收回来,程锦之看清是谢子钦之后愣了一下,他以为他有正事要急着处理才是,怎么没走?
程锦之的手又小巧又柔软,指甲盖都是粉白干净,让人联想到之前的花瓣,谢子钦动作适宜而有章法地按揉着,程锦之这才从他的动作里明白过来,他是在帮自己缓解手臂的酸麻,之前枕麻的手臂确实有些难受。
有谢子钦在,程锦之就算是想睡也得打起Jing神来坐直了身子,但是或许是谢子钦的手法太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