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
庄毅亲手转呈京兆尹的奏疏给她,她迟疑着接过去,草草翻阅,与她所想一致……
那男人,以裴清雅为由,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为王的尊严,乃至她为人底线。
他姑侄用计设计她母后与妻子涉险被困,散布谣言混淆视听玷污皇室尊严,而今,更为凶残杀害她身边的人,不可宽宥!叶庭昱将奏本合拢摔在案上,奏本竹骨拦腰折断,断作两截。
皇帝在庄毅书房大发雷霆,裴廉避开那场合,借口身子不适躲在客房拒不外出。
发须染白的老太傅心生不安,他立在书案后,弓着腰打量案上的白纸单字。
律
自律的律,刑律的律,完颜律的律……
那孩子早已改回本姓,裴律培养他十余载,视如己出、悉心栽培,心知早晚有这一日,与之师徒断绝互不相干,只是那孩子,对他裴家对这燕国,离弃之前,用到最决然、最低劣的手段。
伤及无辜,滥造杀孽……为世人不齿,而另裴廉心寒。
这便是他教出来的好徒儿,胸闷气短,老者垂泪连连摇头,一时愧悔,疑惑曾经心软救下西夏质子的骨血,是否一念成祸?
纵使是祸,裴廉扪心自问,倘若重来,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携幼子登门苦苦央求,他选择无二。
救人没有错,育人更没有错。
或者只是造化弄人,他的徒儿裴律早已不再,而今的完颜律是与燕国纷争百年的西夏王储,与他等敌对,阵营所归,在所难免。
门外几声清朗扣门,裴廉慌忙捻袖拭泪,将顶层宣纸叠放归于下层。
他推开门,见是叶庭昱,颇为意外拱了拱手。叶庭昱没精打采轻道:“师傅,昱儿想找您说说话。”
裴廉退身请小皇帝入内,心内惊疑,恐她是来兴师问罪的。谁道,门掩起,对方转身倾身抱拳行拜师礼。
“陛下使不得!”裴廉将人扶起道。
“昱儿知您思量为何,犹疑为何,师傅,且不论清雅的关系,昱儿尊您为师,此生不改。”
裴廉嚅嗫无话,听小皇帝后话说道:“裴律此人早已不在,他回归血统也好,通敌叛国也罢,与您、与清雅、与裴式一门无干!另者,朕有思量,待母后归来,朕与清雅尽早完婚,婚姻大事,请问师傅是否首肯……?”
叶庭昱搬出皇帝架子,无论公私,不许裴廉辩驳一二。后者再一拱手,郑重道:“臣接旨。只是恳请陛下善待小女。”
叶庭昱回礼,深深一揖,久违舒展笑颜道:“多谢师傅成全!请师傅放心,昱儿必定全心全意待清雅。”
裴廉欣慰一笑,在小皇帝身上犹见当年的稚子赤诚。
“昱儿还有一事拜托师傅。”
“陛下请讲。”
“近来清雅心神不宁,为师傅、为我、为完颜律、还有孩儿费心劳神。昱儿心知裴氏冤屈,您与清雅终日郁郁……请您万千珍重,也请您多宽慰她。”
裴廉连连点头,心道对小皇帝叶庭昱不曾错看。
·
距离完颜姝传信回西夏小几日过去,聚贤庄或燕庭都没捕捉到完颜律的人影,仿佛他在燕京蒸发了……除他这桩风波之外,聚贤庄平和外观之下,庄子内外忙碌筹备紧锣密鼓。
完颜姝找来潘氏父子,问询他父子日后打算。
下头人都当完颜姝要回西夏,潘掌柜硬着头皮多问了句,问长公主如何安置东院的夫人。
完颜姝不假思索回道:“自然是同行同往。”
那父子绕开这话题,转而问起庄里侍从以及燕京城内外的暗探如何安置。
“各随心意罢。”完颜姝摆摆手,另外嘱咐他父子尽快想好自己去留。
……
潘掌柜将吩咐传下去,庄子里外更是忙起来。
跨院里外婢女护院快步来去,显然是准备着什么,庄静娴想忽略都不能。
院子里日渐减少菜蔬食物的采买,手下人每日都有减少,而完颜姝在堂屋临时搭建的书房也在她本人授意下放人进出,不到半日被搬空。
小皇帝动手之前,这一干人准备要跑路了吧?庄静娴如是想着,状似波澜不惊,心里却在惦记若被掳走她如何留下线索。
庄静娴心神不定,有人入门靠近也没发现。完颜姝从怀里摸出青铜匕首,轻俏放在她面前的梳妆案一角。
“留下防身用。”完颜姝不准备多说,院里异常忙碌没有特意规避庄静娴,无需解释,她显然有所思量。
也如她所想,完颜姝要带她走。
“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庄静娴拢起袖口握住那柄分量不轻的匕首。
刃尖刃面淬着寒光锐利无匹,夺人性命只在瞬息之间。
完颜姝就在庄静娴的瞥视下淡然转过身去,“你若是想,大可如此。只是我若身死,他们如何对你,无人知晓。”
“再者,我想你不会的。”完颜姝出门之前回首,“庄家人仁善坦荡,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