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捻须胸有定数。凌意回话道:“与太傅大人所想一致,下笔之人功力深厚,字迹,看似潦草,暗藏苍劲,想来是故意遮掩锋芒。”
“师傅,凌意,你们发现了什么?”叶庭昱近前追问。裴廉特意将纸片反转摊平掌心回话,“陛下,依老臣看,这不过是西夏人的把戏!这纸是城东宏棫轩的招牌,墨属油烟墨品中的上等,京城只有几家墨斋有得卖……”
小皇帝急不可耐失礼打断了他,“师傅,您方才提到那宏棫轩,可有这等墨品?”
裴廉点头,“若老臣记忆不差,那墨斋距离东市不远。”
距离东市不远?叶庭昱与凌意对视一眼,近乎同时想到了另一个地方——
聚贤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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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潘青风风火火赶回聚贤庄,直奔内院书房寻完颜姝,见她第一句话就是:“小主子那边,闯祸了!”
惊掉了练字的毫笔,完颜姝豁然起身,“长话短说!”
潘青将另一张宣纸呈来,“这是今晨满城张贴的反燕“启世书”。您看过就明白。”
纸上书廿年前燕国先帝叶翎珏欺辱民女之事,内容详尽极具嘲讽,甚至言及当今圣上并非传说中的去世的先帝原配李皇后所出,而是起源那一夜孽情……读来心惊,更教完颜姝惊异的,是眼熟的字迹。
手上的所谓启世书,出自于完颜律的左手笔迹。
“这里当真是容不下他了!”完颜姝将纸拍在案上,不顾当即傻愣掉的手下,心神不属往外赶。
“主子,还有一件事,城郊监视的兄弟都撤回来了,叶小皇帝等人不知何时离去不见了……还有就是,昨夜……”
完颜姝摆摆手,无心再听,匆忙离去。
启世书上昭示燕国先帝叶翎珏荒淫跋扈,强拆鸳鸯强抢民女还胁迫对方留子,最后逼得那一对弱女子双双殉情……再之后,道貌岸然的皇帝追封求而不得的女子为皇后,立那丧母的小皇女为太女,隐瞒世人许多年……
心头惊异未定,完颜姝不敢深想,若这些属实,庄静娴这些年如何忍辱负重撑过来的?叶翎珏如何待她?叶庭昱尊敬她又是否真心?庄静娴、在吃人的皇家帝苑,生活是否无忧?
完颜姝迫切要见到庄静娴,想亲口问她这些年的境况,想亲自确认她至少眼下是安好的……她疾步赶去跨院,毫无耐心将无干人等都赶走,一步步靠近显然是讶异神色的庄静娴,不顾对方抗拒或厌恶,完颜姝伸手将她揽入胸怀。
反扣她素肩,轻重有度地揉她在怀里,碰触到她的一刻、切身拥抱的一刻,完颜姝悄然掉泪。
庄静娴惊骇不已,推拒又未果,她努力地挣脱,却被适度又少许霸道的力量按在胸口,她不得不接受与对方交颈相拥的亲密接触。
“你做什么?!”庄静娴不会想到,她只感到惊慌与羞愤,而对方此刻心理的惊惶未定与矛盾的无上满足。
完颜姝闭目,仰脸将湿痕逼回眼眶,“此刻起,我不会离开你。同出同入,你接受也罢,抗拒也罢,逃不掉。”
完颜姝这般说完,暂且放开了她,到门口吩咐人去寻阿布力,再之后,庄静娴淡然旁观那主仆几人忙进忙出,将跨院东厢房收拾出来归置完颜姝的必需品。
大到柘木大弓,小到银质酒杯……阿布力近乎将主人书房搬来这处。
观来好笑,只当是对自己进一步的监控,庄静娴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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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别苑血流成河,完颜姝是在当日得知的,她满心在琢磨“启世书”真假出处,第一次阻止潘青多说,架不住阿布力直接带监视别苑的几人来汇报。
完颜姝震惊当场,震惊于完颜律的决绝手段。她后半日,照旧惶然度过。
与前些日,聚贤庄只是多添几双碗筷的区别,不痛不痒过自己的日子,同时上上下下对完颜律,各自多少有些翻新的认知。
别苑遭血洗,管家护卫三十三人无一幸免,闻此噩耗,小皇帝跌后步被裴清雅搀扶,而裴清雅,眼泪当即不可控砸下来,痛如锥心,呜咽哭哽,险些缓不过一口气来。
一室人手忙脚乱安置她,叶庭昱暂且收心,抱她去卧房,裴廉庄绯翎紧紧跟随,庄毅命人去请大夫,凌意应着跑出去……
裴清雅不同于旁人,她在别苑度过三个月之久,平卧在榻闭上眼,身心乏累又无睡意,那些和善恭顺的面孔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先帝首席御厨的管家苍老慈祥,尽心尽力满足她的挑剔口味;护院们尽忠职守,不舍昼夜,仿佛看顾她是多么荣耀的事……
到头来,为了她,毫无所获,还赔上身家性命……裴清雅蹙眉泪流不止,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叶庭昱坐在榻边握她的手哑声哄她,心中悲痛且懊悔不已。
大夫来过,探脉只道她是有身子的人,该当少思虑多调养。
庄毅命庄府下人去照方抓药,夜深不便,她宽慰几句先行退出去。
父亲涉足女儿卧房,况且这女儿身怀有孕铁定是待嫁的了,到底也有许多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