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长枪,身侧几具焦黑躯体滚落下马。花穆举起那杆枪,贺兰明月认出那是李辞渊的东西,顿时目眦欲裂,急火攻心,呕出一口红血!
唐非衣急道:“没事吧!”
原本雪亮的枪头沾满黏稠血ye,飞霜在贺兰明月怀中忽然哀鸣数声,仿佛有所感知。
花穆唏嘘道:“陛下!您认得此物啊,振威将军已然马革裹尸,您此刻归降,他还能捞得个护主有功的好名声,您若执意而为……所有英灵都成了反贼啊!”
“放你妈的屁!”贺兰明月怒喝。
他喉头腥甜,不顾唐非衣再三劝阻,长剑一甩冲向敌阵。
那厢陇右军训练有素,箭阵盾牌原地而起,唐非衣暗道不好,高声喊:“白城众人随我跟上!”
巾帼英雄们纷纷调转马头,甚至留下的银州Jing锐也不顾一切,被花穆的话彻底激怒。羽箭齐发,在贺兰明月身边为他杀出一条路来。
“虚伪小人……”贺兰理智尽失,剑刃劈开劲风逆光疾驰,清啸中暗藏血气,“我杀了你,杀了你!”
花穆大手一挥,陇右Jing锐尽出与白城众杀在一处,唐非衣足尖轻点旋身落在贺兰明月马鞍之后,按住他侧腰保持平衡:“护你开路!”
从出走起就压抑在心中的不安在那场火烧起时再难隐忍,彻底爆发,面上、手上细小伤口他都可以置若罔闻。燕山雪被他毫无章法地舞出残影,铁弓乱砸,断肢横飞,贺兰呼吸愈重,但满腔热血好似永远不会凝固。
身后唐非衣长刀左右劈砍,贺兰明月分不清身上有多少人的血,眼中只有一个目标——
花穆!
咫尺之地,身前以无数血rou铺开黄沙道,那陇城军督胆战心惊地看向贺兰明月。他宛如血神从荒原中走来,一双浅灰眼瞳此刻映出灿烂天光。
可他分明是逆光的。
“来人,来人!保护将军——”副将扯着嗓子喊到一半,一把青龙长刀将他当胸挑破,身躯如同残破沙袋,径直被挑落在地!
冲锋在前未曾想到他们还敢返回,花穆本能地想逃,他横起那把长枪正要挡住贺兰明月,斜刺里那把铁弓杀出,横扫过身侧支援者,弓弦被枪尖立时隔断,可贺兰明月不管不顾受伤手臂往回一收,内劲夹杂真气朝那枪杆一击!
花穆虎口裂开,长枪应声而落时被唐非衣伸长手臂勾了回去。
他愕然睁着眼睛。
“西军魂魄便在贺兰氏身上,我不死,西军不灭。”那青年剑刃破开了最后一阵西风,“我说过,我必杀你!”
喉咙一凉,这就是花穆最后的知觉了。
头颅未曾落地便由贺兰明月长剑一挑抛向身侧白城一人,那女将接住后默契颔首,将花穆头颅挂上旗帜举得更高,喝道:“尔等还不速速归降——!”
天光大亮,日出东方时,一弯细细的娥眉月尚未落下。
群龙无首的混战场面接近尾声,前方被林商护着返回的李却霜大哭出来。贺兰明月抱住了唐非衣递过来的那杆长枪,泪流满面。
魂魄何年归故里?
羌管悠悠月已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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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化用《渔家傲·秋思》
第72章 此夜曲中闻折柳(一)
风烟俱净,飞霜挣扎着从贺兰明月怀中脱身,扇着半截翅膀要去衔长枪上的穗子。
他低声道一句“别闹”,把飞霜重新按回去。修长手指全被血染红了,他抚摸过长枪上篆刻枪铭四字,内心震动不已。
李辞渊的枪名为“一人孤军”。
他以前没问过,也没在意过。
贺兰明月抱着那把枪独自坐了很久,直到有人前来告知已经整军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他才撑着自己站起来,浑身伤口经由牵动有些开裂了,血污或新或旧,把本就不甚崭新的衣服弄得愈发狼狈。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哑声问段六,抱着哀鸣不已的飞霜。
段六眼眶也通红:“随将军去了的人中有八人生还,但伤得极重,白城的女将们在替他们诊治……二当家,你杀了花穆,他带来的陇右军中有两百人投降我们,剩下一个副将领军……还要再追。”
贺兰明月提着长枪往前方走:“那就让他们追,来一个我杀一个……来十个,就杀光!”
李辞渊没了,所有人都避着贺兰明月,倒不是不愿安慰他,对贺兰而言李辞渊于他的付出与父兄无异,对其他人而言李辞渊更是这支队伍的擎天之柱。
整片天空都倾塌了,但谁也没时间哀悼。
段六见他言语间已然快失去思考,欲言又止,低声说了句是转身走了。贺兰明月尚在应激状态中不能自拔,仿佛失聪失语再没指示,跌跌撞撞地牵过马,把李辞渊的长枪挂在侧边就要上去。
左臂因为他莽撞的动作突然剧烈抽搐,斜上方有人道:“你手臂再不包扎就没救了。”
贺兰明月浑浑噩噩地抬起头,高景斜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