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化整为零四散各地,现在也没法调动。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已尽力。”
许久的沉默后,贺兰竹君深吸一口气:“我父亲叫贺兰茂良。”
明月心道:那便是我的伯父了。
他就着茶烟袅袅,回忆昔年往事:“说来惭愧,我少时和父亲见得不多,母亲说若被爷爷知道了他会责骂父亲,也不肯让母亲进门。父亲虽是陇西王的兄长但很不成事,早早被排除在西军之外。”
贺兰明月道:“此事我听四叔说过了,若非兄长沉湎玩乐,西军与爵位也不可能交到陇西王手中。”
“少不更事,只知我母亲非他发妻,是他养在别院的外室。本已没了念想,有我以后,母亲想着等我长大或许能回到王府,那件事却发生了。”
“灭族。”
“对,灭族。母亲被带走前心绪不宁,将我藏在邻居家中。她再也没有回来,银州城就这么大,四处打听总有人告知,不多时陇西王被灭族之事都传遍了。银州城的人越来越少,那对邻居最终不堪忍受也选择离开。我孤身一人无处可去,思考后选择往塞外寻一条出路,那年我十二岁。”
“十二岁?”
“很不可思议吧?”贺兰竹君一笑,“但在塞外,这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了。我往西走,打算循商路另做打算,后来因为经验不足缺水倒在沙漠中……是姐姐救了我,将我带去白城。”
言及此,他看了万里霞一眼,目光中情意缠绵,对方宽慰笑笑。
贺兰竹君继续道:“母亲叫我阿竹,姐姐便为我起了‘竹君’这名字。我到白城后先开始与其他男子一样,后来姐姐知我识文断字,便让进入藏书阁帮忙誊抄旧书,就是在这时,我查到了贺兰氏曾经的事。”
贺兰竹君说着,将带来的几本书卷放在了桌上:“都在这里了,塞北三卫、柳中城,还有我同你说过的‘雪时不见月’。”
“是了,你当时称呼他们为‘先人’。”
贺兰竹君道:“《柳中城纪事》写,为藏书阁命名者乃第九任城主,而他儿子就是当年的第一代陇西王,贺兰博。”
所有的痕迹串联在一起镌刻出清晰的时间线,贺兰明月竟有些恍惚。
柳中城……白城仿佛有了全新含义。
“从知道这些开始,我告诉姐姐我要留在先辈们创造的绿洲。”竹君道,“我知道自己只是个外室之子,连姓名都不曾入家谱这才侥幸活了下来。但姐姐说,‘贺兰氏在塞北是一个标识,你流着他们的血,不该隐姓埋名。’”
他说完,往向贺兰明月,万里霞忽道:“他说了,你呢,你究竟是谁?”
“是贺兰茂佳的遗孤。”
门廊处响起清朗的声音,众人望去,青年被人推着前来,朝他们无比客气地笑了笑:“来迟了,这位想必就是我要等的人。”
贺兰竹君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径直站起来了:“……废帝?”
高景不因这称呼而恼怒,平静地点点头。
上好龙井清香与药味混杂一处,高景捧着自己的汤药朝贺兰明月简短一颔首算行过见面礼了:“你们继续聊,我听着便是。”
废帝姿态与幻想中不一样,贺兰竹君过了会儿才回过神,倒是万里霞道:“陛下想复位,听二当家的意思是想用析支之地换点什么吗?”
高景不避讳她的坦然:“我方才听了一些,按夫人的意思么,贺兰博被封王后贺兰氏迁往陇城、银州一带的封地至今未曾返回,白城便由城中遗民与来往商人居住。但夫人能让白城存有不少骑兵与粮草,可见确有几分手段。”
“过奖了,只是分内之事。”万里霞不卑不亢道,“白城的女子与你们中原不同,做事全凭自己,也从不依靠男人。我们能上阵杀敌,与你合作,不会低头。”
高景道:“略有耳闻,的确是国之巾帼英雄。”
言下之意,就算有自己的武装,统治一方,但白城名义上仍是大宁领土,只要朝廷愿意管制便随时扣你们谋反自立罪名。
气氛蓦地紧张起来,高景却又笑了:“我不是那意思,现在朝廷也非我来做主,夫人与这位贺兰公子不必把我当做仇人。析支之地有多重要无需赘言,倒不必夫人放弃此地,一旦事成,夫人继续当白城之主我想明月哥哥也不会反对。”
被他点名,贺兰明月面色无异:“本该如此。”
两人言语间关系居然很是亲密了,贺兰竹君略一思索:“借你人,可以。但倾城而出帮你复位,不可能。”
“顶多就城外的两千人。”万里霞接口道,“还有唐非衣姑娘。”
她的身手贺兰明月是知道的,唐非衣性格直来直往,留下帮忙未必不是好事。略一思索,他按下高景的话语:“白城肯相助已经足够了。”
“不全是为了你,我也想知道其中有何蹊跷,还有……你对我说陇西王被杀另有隐情,我想亲自听到真相。”贺兰竹君道,“我与唐姐姐会留下来,阿霞回到析支之地镇守,你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