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面无表情,以“展连”的能力,实在也伤不到他。
青铜封喉剑纹丝不动,“展连”气昏了头,他压低嗓音,恶毒地问:“你可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那家伙死了还要来妨碍我!那你想不想知道,那个真展连对你是什么想法?”
楚行云挑挑眉,一旁的小谢竖起耳朵。
“那年中秋,你和展连去诗月楼喝酒,你一杯就倒,跟展连耍酒疯,大吵大闹,最后,绊了一下,就这么跌进他怀里,展连低下头……”
楚行云错愕,轻轻皱眉,提醒道:
“我比展连高。”
假展连一时愣住,是,楚行云长得更高,所以,他原主的记忆里怎么会有低下头的动作?
“不……不是这样的!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你还没有现在这么高……”
楚行云垂怜地看着他,在这一瞬想明了一切,他几乎有点同情“展连”了:
“我从来没有去过诗月楼喝酒,中秋,就更不可能去了。”
十年前,谢流水对他说:无缘则天涯海角难相见,有缘自花好月圆故人来。诗月楼,谐音失月,真不吉利,他从来都不去。而中秋,是一年月亮最圆的时候,他每年都抱着一叶熊,在清林居里等着十年前的某人从天而降,怎么会跑出去喝酒。
可惜等过了九个中秋,也没有人来。
楚行云瞥了一眼旁边心虚的小谢,心中微笑,好在没等过第十个中秋,就抓住他了。
“展连”听了这话,登时像被重锤一击,陷入了魔怔:“这不可能!不可能!我们的记忆是一模一样的,是一样的!那就是你!”
“我酒量不错,并不是一杯就倒,喝醉了会睡觉,并不会耍酒疯。”楚行云平静地解释,而且,如果是……是他另一面出来,那也不会是大吵大闹,该是大开杀戒。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你在骗人!那分明就是你!那白衣,还有剑,都是你的样子!”
楚行云心中叹气,比展连矮、一杯就倒、大吵大闹,学自己穿白衣,拿长剑,耍酒疯乱挥瞎舞,这个人是……
王宣史脸上一片灰败,他抬眼,问:
“展连,你是真的展连吗?”
最后的相信,破碎了。
一个人有诸多复杂,样貌、性格、记忆,这些都要复刻得一模一样、毫厘不差,如同登天。
在这登天般复杂的过程中,出错了。
楚行云有些悲悯地看着眼前的复刻品,就这么细微的差别,让他们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心情。
“啪嗒。”
下一瞬,有水滴落,王宣史亲眼看见,他熟悉的“展连”,像雪人般化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不不不要!展连!展连!”
王宣史扑上去,抓住他,可他手掌触及之处,全都一片片化成了透明的水,比他高、比他强、总是护着他的、这具血rou之躯,软弱地像沙堆成的人,风一吹,霎时崩溃,无数沙粒从袖口、裤管里漏出来,止也止不住,最终成了一滩水,自发地流向小河。
双手,只抓到了塌瘪的衣裳。
展连死了。
真的假的,都死了。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他的存在,
悟以往不可寻,知来者无可追。
窸窸窣窣……
谢流水忽然警觉,什么声音?
楚燕往头上一指,楚行云抬眼一看,糟了!是吃人rou的红蜥!
他回头抄起王宣史,赶紧跑,红蜥包围了洞口,楚行云他们只好往洞深处跑去。
肩上传来痛苦的饮泣声,王宣史牙齿打颤,全身冷汗,他抓紧楚行云,小小声地问:
“行云哥!为什么……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啊!”
楚行云闭了闭眼,他伸手搂住王宣史,说:
“对不起。”
他抱紧不停发抖的小少爷:“过去了,都会过去的。”
正在这时,谢流水忽然拉了他一把:“你觉不觉得……这里有点眼熟。”
楚行云停下脚步,点燃火把,仔细一看,后方山洞被红蜥围死,眼前有河道,汇入一潭中,上方是一圈圆石壁,有成千上百个窟窿洞,里头都是死去的人面鱼头,它们滴下的鱼脂灵顺着石壁流进潭中,岸边还有许多发绿光的蛆,食腐的荧蛆。
这……这不是人头窟的布置吗!
楚行云浑身发冷,脑中灵光一现,传言在人头窟待着,就是百毒不侵、万敌莫近,武功境界日进千里……
但真的仅此而已吗?
为什么局中要在天下建那么多人头窟?局中时不时就出现万人坑,千头阵,这么多人,都从哪里来的?都杀的罪犯?怎么可能够用?那剩下的人,要怎么填补?
乍然间,楚行云一激灵,人头窟,是制造复刻品用的!
这么想,一下就想通了,他恍然大悟,早在几十年前,局中几家进入秘境后,就窥探到山洞复刻人的秘密,于是他们在天下各处仿建了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