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谢天谢地,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不轨之徒。布兰奇在尽量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在紧闭的正殿发现了文森特。
布兰奇看见他的时候,那个兰顿最尊贵的男人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个人抱膝坐在云阶倒数第二阶。
曾经成人礼上,他受封所跪之位。
就那么孤零零坐在那儿,漆发披散,顺阶盘络。他侧身,一腿屈立,仰望月光穿云过雪,投过花窗,再落地、旋转,在绚美的彩绘下变成瑰丽奇诡的模样。
布兰奇没有惊扰他,默默阖上了身后的门。
黑夜与烛光在兰顿权力的至高位旁摇曳生姿,宣告又一年长夜的初始。
时间裹挟多少代Yin谋诡计从最顶处的红绒宝座而来,又复裹挟多少代历史尘烟飘散云阶。
不管那个位置到底坐着谁,承接了什么通天达地神明意旨,他终归是个人类。凡人类中的一个到了神坛上,他睥睨云阶下的蝼蚁,传达光明的神谕,以此来展现自己的神威;坐在高处的人独自清醒,他们心底清楚的很:到头来,还得退居第二格。人们敬的哪是他们,分明是他们代为扮演的神。神明才有资格睥睨冷眼,坐在最高处发号施令。
所以再高,高不过云阶。
云阶之上,是名义上的教皇之座,实质上的神明之座。
是人便有欲望,叫他有了欲望,便生软弱,生了软弱,于是不得全知全能。
文森特坐在那个位置上,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就这样坐了一夜。
布兰奇便在门边守了他一夜。
等天亮了,两人默契地没有询问各自缘由。
“吩咐下去,让福勒主教准备好对光明神的祭祀,召集主要修习光元素魔法的教士随军一同行走。雪已经停了,亲卫队一万余人交由你调动,全数开赴查尼亚西北部……威廉·卡莱尔那个废物活该把他拼死拼活攒下一世功勋的父亲从坟墓里气得跳出来。”文森特接过布兰奇递来的权杖,他闭眼后仰,深呼吸一个来回,双眼复睁,比起昨晚的脆弱惘然的他全然像是另一个陌生人,“我将坐镇军队后方,与各位一同为兰顿祈祷。”
布兰奇躬身,大声喝答:“是,陛下!”
从来不在大事上出错,理智与情感泾渭分明,短暂的迷茫过后仍能杀伐果断。
这才是他的陛下该有的模样。
隆隆战车风驰电掣,将士兵运向查尼亚城外西北部,后续辎重部队稍次于后,尽力跟进。阵列照布兰奇的号令依次序呈纵深队列排开,先到的队伍恰与前进中的西境军队短兵相接,离查尼亚外郊尚有半普里。
夕阳余晖将天空烧地澄黄彻亮,霞光万丈,灿然壮丽。广阔蓝天之下,骏马与人类相互配合着,两群黑点急速移动,相互靠近后骤然停止……然后随着首领一声令下融为一体、厮杀震天。
你难以置信地环视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阵队,他们恐怕正是教皇亲卫队。
一万人!整整一万人!这个人数对于皇城连同外界那落后狭小的行道来说太过拥挤,他们怎么迅速穿过林间小道、奔驰过小半荒原,怎么会如此迅猛,能够恰好掐住你到来的时间点,将情报及时送至皇宫?!
赫尔曼比你更震惊:“他们看来守了有一阵了,殿下!我们比这群人来得要晚!”
你惊异地回头望向他,下一秒被更可怕的线索拉回现实——薇诺妮卡闪至你的战车上,告知她的新发现:“附近有大批不同方向的马蹄印,我还在草堆里捡到了这个。”
她交过一面西境军队的旗帜,并非刺绣,一块画工劣质的布而已。
“……管不了那么多了,放链式铁弹,点火。”
你气得牙齿打战,努力保持所剩不多的冷静。一切迹象都在说明有人提前发现了你的行踪,故意陷害。
时机与人数,这一场仗你两者皆不具备,只能硬打。
万一熬过去了呢?
你急忙从战车上坐起,高立远望,冷汗淋漓。
兰顿早就料到了你这一招。
链式炮弹一卷一片,极适合收割一字排开、两翼加中部主力的阵列,而纵深队形缩短了炮弹的伤害面,以前方士兵的性命为代价,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后方兵员,严重削弱炮弹的威力。
薇诺妮卡蹙眉,心思不在此处。战场严重干扰了她的感知,周围无论元素还是心声都乱得像堆垃圾,可天生的敏感告诉她,某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亲卫军后方空地,数百教士相互配合,勾画巨大的法阵,内部相互独立、相互衔接,整体半径足有五十米长。法阵之内,除了大体架构,又包含每人负责的一小块圆形阵法,交织相叠,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辉。
肃杀庄严。
文森特站在法阵外,蘸取圣水朝法阵虔诚祷告:“最至高无上的阿克图索,有人将要在今日的战役中特意布散黑暗神的信仰,请您庇佑我们,赐予我们力量。”
数百人yin唱念诵与战场的哀嚎并行,直升上空,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