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她会慌乱冲动来寻重昭麻烦。
好在重昭虽年岁不大,倒有些心思手段。
现下回看,他先前所虑反而多此一举,因此只转身与随侍道:“回居澜殿罢。”
……
大婚当日,图鹿城中万民同欢。
宴席从清晨开始,夜间汗王还会携新任王后巡街与民众见礼,种种仪式比起向来自恃礼仪之邦的大周都还要繁琐许多。
重睦也总算完成镇元帝所托送亲之责, 用过席面后只与程况一道返回琉璃殿收拾行装,打算于明日午后便启程奔赴乌坎城。
不知为何,她今日情志始终不佳,午间封后大典时本以为或因着殿内人群众多才导致呼吸不畅,还专程绕到侧殿休憩许久,依旧不见好。
这会儿刚从衣柜中取出衣物,忽地听见柜边木架“哐当”一声,若非程况听见声音从隔间赶至,她险些就被那木架砸个正着。
“怎地心不在焉,伤着没。”
她闪避不及撞上柜面,右侧手肘生疼,倒吸冷气摆手道:“我也不知,仿佛心底被人抓住般喘不过气,连物件也跟我作对。”
话音未落,只听得殿外一声传报——
“汗王,王后驾到。”
按理说他们应还在巡街与民众亲近之时,为何会突然返回。
感受到重睦不解目光,程况亦有些疑惑。
只见长孙义夫妇二人甚至未着随侍点灯,匆匆疾步而来。重昭更是连王后冠冕都因为太重扔给阮儿,方便行动。
重睦心底没由来咯噔一下,重昭已然冲上前,话到唇边却始终张不开口,下意识求助般看向长孙义,才听得他道:“先扶你姐姐坐下。”
“何事。”
重睦心下越发沉重,脑海中掠过无数可能情况,努力稳住身形,拒绝重昭道:“直说即可,我不用坐。”
不料长孙义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按在案边坐稳,随后方才将巡街所遇情况一一相告。
原是两人于中央广场巡街时恰巧遇着有人策马飞驰而来,攥住缰绳停稳他们面前时尚一言未发,已一个不慎从马鞍之上摔了下去。
那人后背插着数根箭镞,鲜血不止,显是拼尽全力突围而来。
他强撑着最后气息,将熊泊朗与重晖在前往筑特城途中遭遇渊梯大将匹娄鹤伏击一事告知长孙义:“驸马,驸马爷与他们一道遇袭,生死未卜。还有封,封将军,得知消息后赶去增援,却不幸遇难。”
听见“生死未卜”四字时,重睦起先揪着的心其实略微放下了些。
以顾衍之谋略,他绝不会轻易遇险,她对他有信心。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说出封知桓不幸遇难这种荒唐话。
“嗤。”
还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程况听见身侧一阵嗤笑,急忙回首看向重睦,却见她半撑着身体从案边站起:“胡说。”
她走近重昭,微抬下巴指指长孙义:“汗王素来捉摸不透,你可别跟他学得臭毛病。同我说实话,封知桓到底如何。”
那传话之人最后离世前还喷出一口鲜血浸在重昭喜服之上,眼下虽已干涸,印痕依旧明显。她双手攥住血迹所在处,闭上眼长吸气道:“姐姐,封将军已经遇难。”
见重睦还是不信,想要推开自己继续询问旁人,她只得扬声又道:“姐姐!他自幼长于战场,落得如此结局,未必是坏事。”
“住口。”
重睦打断重昭继续言说,整个人连带衣裙都在微 微颤抖,终是握住身侧剑柄方才定住情绪:“遇伏之地何处。”
……
巴图尔遗迹,乃渊梯草原第一支部落雄鹰建都所在地。
如今城内早已沙化严重,仅留残垣断壁。
其中高楼无数,石质阶梯旋转纵横,一旦大军被逼入挟制,比起三龙荡之诡谲难断更胜一筹。
重睦每每行军去往赫轮与筑特城时,从来选择避开此处。
她自然也会记得在熊泊朗与重晖出发前专程提醒。
可他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显然早就准备生生断送她所托付的数千抚北营弟兄,若能在引来封知桓支援后顺势送他一击,更是再好不过。
夜间乌云厚重,草原之上难得遇见看不见月光的时候。
重睦攥住缰绳悬崖勒马,死死盯住不远处黑暗城垣中四处散落的折戟箭镞,眼底恨意轰然而起。
未及反应,身后地面土堆石块却发出与木轮摩擦而产生的巨大声响。
“大将军好兴致。”
重睦甚至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来者何人。
“驸马生死不明,表哥人头落地,还有功夫于此处策马兜风。”
轮椅停稳站定,段权灏自顾自地取下拐杖起身,微微笑道:“幸而匹娄叔叔宽厚,派人将尸体送回你们抚北营。否则大将军与表哥不及告别便天人永隔,委实残忍。”
他抬步行至棕毛儿身侧,仰视立于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