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询问贺兰茹真道:“贺兰夫人,你在图鹿城住过许久,可见到什么特别知名的点心铺子吗?又或者,首饰衣裳铺也成。”
“公主有所不知,在图鹿城,唯有木机巧配件店铺,最为门庭若市。”
木机巧制作技术使库孙能够于渊梯草原无数部落征伐中立于不败之地,百姓得以安居乐业,除此之外:“便如大多草原部落般,永远是贩卖女子丝绸衣裙处,千金难求。至于糕点,比起这些小样儿珍馐,自还是牛羊rou更得喜爱。”
丝绸衣裙?
依旧是属于大周之物,不过加以改变做成草原制式,若能以此为契机继续发展,想来也不失为一条商机。
瞧着重昭眼底跃跃欲试模样,重睦只觉自己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昔年与渊梯人据理力争,连十两白银都不肯放过的长孙义。
只怕两人结为夫妇后,定会合着伙儿地寻摸财路,还都定要从渊梯人那处赚得满盆钵才罢休。
当然如此行事于大周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索性便随他们去折腾得好。
待重昭尝够了远香斋,众人遂又笑闹着转悠半日,眼看要到午膳时分,程况嚷嚷着定得前去云宾楼吃顿好的,直拥着顾衍在经过那条街角首饰铺时顿住脚步,示意她们三人先行:“放心,我们马上到。”
接着恨铁不成钢般与他一道进入铺内:“姑娘家最爱,衣裳,首饰和脂粉。驸马爷可曾为大将军买过一次?”
顾衍沉默未语,程况已然看透他道:“那还不赶紧买。”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老板娘从楼上听见,探出身形张望道:“哎呦,程将军!可是又来给净湘买好玩意儿,喏,您站得那处是最新到货的西疆胭脂,还有上面您头顶那层货架,全是滇昆州上好的银饰,净湘姑娘肯定喜欢。”
“咳,”程况装作不曾注意到顾衍落在自己身前的目光,抵唇轻咳两声:“老板娘说笑,说笑。如今我妻已在平城住下,旧事不必再提。”
老板娘闻言不免愣住几秒,心里暗嗤,怎地这位花花大少还能转性不成。她随后才借着日光看清程况身后还跟着一位从未见过的大人,登时抖擞Jing神笑道:“这位大人,可是要给姑娘家挑些什么小玩意儿,可着劲儿挑!凡是大人需要之物,本店应有尽有。”
……
落座云宾楼二层包厢后大约过了半刻有余,程况与顾衍终于隐约现出身形,两人手中俱拎着几个小包裹,其上标着“冯娘首饰铺”五个大字,下笔有力, 显是老板娘豪掷重金请来书法大能所题。
行至酒楼正门处还未迈步进入,顾衍似有所感般抬眼,正好对上重睦垂眸,神色微动。
她总算想起自己究竟是在何处第一次见过他了。
封觉离世那年,封贵妃曾向镇元帝求过恩准,许她带上两个孩子跟随封老将军一道护送亲兄残骸回乡。
那时镇元帝尚处于失去贾昭仪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对其他事毫不在意,当即想也不想便应下封贵妃所求。
重睦自也得了机会与重旸一道跟着封贵妃与封老将军顺运河南下,复又从余杭返回位于安陆的封家老宅。
停留余杭那日恰逢端午佳节,日头尚未大热,重睦亦如此刻这般坐在酒楼包厢围栏靠窗处,手肘撑在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为庆节日而出游走动的人头攒动。
熙攘来往间皆是一家数口热闹非凡,唯有长街对面支着小摊,贩卖艾草香囊的清瘦少年始终独自一人,眼下分明已到午膳时分,他竟连位前来送饭的长辈或是兄弟姐妹也无。
少年袖间补丁打了数次,裤腿则是捡来颜色相近的碎布不断相接,穷苦至此,很有可能是位孤儿。
“罢了,全当有缘。”重睦看他大过年得孤零零实在可怜,扬手唤来慈衿,嘱咐她去往后厨买了份西湖醋鱼配上米饭送给他:“大过节的,也不好叫我天家子民饿着肚子。”
她说着又告诫慈衿道:“千万记着,无需留名。”
到底他们一家数口属于微服私访,若叫贼人听闻,太过危险。
慈衿自然省得,不多时便如重睦所愿送去醋鱼与那少年,被他恨不得要躬到脚背的谢意吓得连连后退,接着指了指自己所在之处,摆了摆手。
少年仰首看来的模样逐渐与这两日来总是从客栈或云宾楼楼下与她对视的顾衍五官重合,直到他将手中小包置于她与重昭面前,重睦都还未曾回过神来。
重昭原本正悄悄打量着顾衍会送什么好玩意儿讨重睦欢心,怎料他却同时放了一个小盒子在她面前,一时不查,险些呛出茶水:“我也有份?”
她笑着拆开包装,打开木盒取出其内银臂钏细细端详一番,很是开怀地带上手腕:“果然跟着姐姐有rou吃,多谢广益。”
见到重昭如此模样,顾衍原本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定实处。
他原是不太相信程况所言,见惯了宫内绝佳饰物的重睦会喜欢这些不值钱小玩意儿。
但既然重昭不曾嫌弃,想必她也应该觉得欣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