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隔壁陶家却是最衰败的那家,只有陶老太和她的孙子陶睿,陶睿是遗腹子,他妈生下他后就跑了,陶老太一个人把他拉拔长大,名字是他爸在世时就取好的,想来是希望孩子睿智的意思,没想到陶睿见天儿的个子见长,却整天乐呵呵傻呆呆,大家这才知道,陶家生了个傻儿子。
陶老太出了名的小气泼辣,只要听人说他孙子傻,就能坐到人门前骂个三天三夜,村里人都不敢招惹她,又不得不敬着她是个长辈,年纪大了还独自带着一个傻孙子,懒得和她计较。
方境这才明白那天为什么觉得那个男人非常古怪,原来竟然是个傻子。
他又想起那庄糊涂事,他智力正常,傻子又傻又笨,说起来,倒是有他引诱之嫌。
方境胡思乱想,踩着一地的花瓣,杵着手杖,在乡道上散步。
阳春三月,细雨霏霏,桃园村沐浴在缤纷的落樱之中,粉色的桃花瓣铺开一层,乡间小道也染上了几分含羞带怯的诗意。心境也难得开阔,不再纠结那天的事,算了,过去就过去了吧。
“傻子傻,拉粑粑,裤子全是屎花花。”
村口一群小孩儿正拍着手围着中间一人哈哈大笑。
明明高大得很的成年男人却可怜巴巴的缩成一团,被一群小屁孩儿围在墙角扔石子。
方境眉心隆起,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叹口气,又折回来,用手杖把小孩儿们驱赶开。
陶睿松开抱着头的手,看到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略带傻气的笑容,“方老师。”
奶奶给他说,隔壁搬来的是大城市里来的文化人,得叫人家老师。
陶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蹦起来,手长脚长,凑到方境面前。
“你…站那儿。”方境用手杖指指他,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么大个怎么还被那些小孩子欺负,白长这么大个了你!”
陶睿嘻嘻一笑,挠挠后脑勺,“狗蛋,小丫还小,打坏了,要哭的。”却见他纯粹的黑眸里还是那么干净,桃花眼盛满笑意,弯弯的,像弦月。
方境不由一愣,这傻子居然还挺尊老爱幼。
又看了看他脏兮兮的裤子,屁股后面确实有一滩黄黄的东西,略有点嫌弃的退后一步,“你刚干什么了?裤子怎么回事。”
陶睿回头不甚在意的拍拍屁股,“狗蛋说小丫掉泥坑了,我去捞,小丫站岸上。”
他说话没什么逻辑,方境却听了个大概,道:“他们唬你的,你个傻子。”
陶睿还是笑着,“知道,他们和我玩。”
又认真转头看着方境,纠正道:“方老师,我不傻。”
神色真挚,目光炯炯。
方境只觉得那双眼亮得逼人,不自在的转头,咳了一声,低声骂了句“傻子。”转身就走。
陶睿像条大狗跟在他后面,不厌其烦的更正他,“方老师,我不傻。”
方境想不通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幼稚,继续说道“傻子。”
陶睿跟了他一路,最后到了院门前,固执的站在方境门口不让他进去,黑亮的眼睛望着憋笑的方境,一板一眼的教他:“睿睿,聪明。”
方境看他那傻样,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又道:“大傻子。”
陶睿这次却没有纠正他,呆呆的看着他半晌,倏尔眼神发亮,露出个八齿标准笑容,“方老师,笑,好看。”
方境心口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慌张的推开他,羞赧道:“走开,别挡道。”
陶睿这回没拦他,还是笑嘻嘻的回了自家院子,奶奶今早去镇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趴在墙头看方境回到房间里,“碰——”的一声关上门。
开始小小声的叫,“方老师,方老师,方老师…”
方境心烦意乱,推开门吼道,“闭嘴,叫魂呢你。”
“方老师,奶奶不在,我可以找你玩吗?”陶睿问。
方境吼道:“不可以。”
陶睿闷闷的“哦”了一声,过了没一会儿,又更小小声的道:“方老师,方老师,现在可以和你玩了吗?”
方境都要被他气笑了,但是他要再说不可以,这傻子肯定过一会儿还要问,他没好气的道:“你去洗洗干净再来,脏兮兮的。”
陶睿傻笑着答应,消失在墙头。
方境清静了没有一会儿,噪音源又来了,“方老师,方老师,我洗干净了,现在能和我一起玩了吗?”
方境看着那颗湿漉漉的头,彻底没脾气了,和一傻子计较什么,冲他招招手。
陶睿又翻墙过来,跑到他身边,衣服裤子都湿透了,头发还滴着水,一甩头,水滴落在方境手上,初春的水还带着寒气,冰沁沁的。
方境道,“你怎么洗的澡?”
陶睿歪歪头,似乎疑惑这么简单的问题方老师居然还问,道:“井里有水。”
方境踏上前去一摸他的衣服,差点被冰得打了个抖,又想起陶老太此刻不在家,这傻子肯定是没人管的了,无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