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未央夜。
沉沉更鼓急,渐渐人声绝。
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
被妖物们侮辱、凌虐、践踏过的旃檀,眼睫上沾满白浊,面无血色透出灰败的白,胸膛间偶尔一二下的起伏证明了它的主人气息犹在。乐无忧处理完一地尸首,俯下身,聆听旃檀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心跳渐渐气息均匀呼吸平顺。
半夜过去,旃檀的灵海中已经吸取足够支撑起筑基的Jing气,若不是乐无忧施针封住他的天台灵识,他早已能清醒地开始修炼。乐无忧看着犹在昏迷的旃檀,忍不住遐想,如果美人醒来,看到经历过一番yIn乱的自身,他会怎么想?
乐无忧计算好“梦海chao”药性发作的时间,旃檀的梦境……应该正在妙处……他很好奇,旃檀的梦境中到底会是谁的独角戏,抑或是,所有人……都会有各自的位置?
床帐中的旃檀,美得像是一幅画,烛火微明,仙君的面孔在朦胧中有种珠玉般的清润之美,配着被凌虐后懵懂而仓皇的神情,雪白的身体在幽光下犹如初冬新雪,犹如丹青圣手寥寥数笔描摹在苍穹间简约而清爽的笔触。
乐无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观赏着帐中美人。
“我的旃檀,我的神只……你的梦里,可曾有我的一分位置?”
他喃喃自语,并俯下身,听见旃檀心跳已经趋向均匀,梦中的呻yin声甘甜幽美,仿佛是珠宫贝阙的钟鼓馔玉间,最芬芳馥郁的那一个吻。
乐无忧狡黠一笑,试图催动内息,进入旃檀的梦境中。
他擅长岐黄之道,并不擅长强行催动内息通灵,也只能勉强一试,试图潜入旃檀最渴望的甜美幻想中。
“旃檀,你的幻梦究竟如何,能否让我一窥其果?”
一试,不可。
二试,不可。
三试,依旧不可。
旃檀的梦境像是被锁在七重宝匣中的稀世遗珍,无人知晓,亦无法知晓。
乐无忧咬牙切齿,只能眼睁睁看着旃檀的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容。
白发青年实在忍不住遐想,旃檀到底会梦到何方神圣?
洞庭波……
旃檀在天魔大战后,第一次觉得心中如此惬意。他仿佛是卸下心中所有隐秘与渴望,又回到了最不可得的童年。
孩提时的无忧无虑去而复返,洞庭龙宫中白锦烂漫、琼苞堆雪,珊瑚玉树,静影沉壁,滚滚碧波,霭霭浮光,中有洞庭龙君,眉目入画,是银霞通彻的天人之姿,意气风发,灵秀高洁。
那时的他尚且只是一只游弋在龙宫珊瑚丛的小鲤鱼,无名无姓,整日在八百里洞庭的湖光山色间玩耍嬉戏,他生来就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唯有一个据说曾经到过云梦泽的莲藕Jing和自己作伴。
莲藕Jing告诉他,云梦大旱,自己漫游到荒泽之中,好心把一只无父无母的小鲤鱼捡回洞庭。
他没有幼年时的任何记忆,全然听信莲藕Jing的描述,相信自己是来自云梦泽的一只锦鲤。
莲藕Jing很得意,炫耀说,到底还是洞庭风水养人,过于枯瘦到接近死去的小鲤鱼,在洞庭波的滋润下,变成了光彩照人的小锦鲤,周身肌肤白皙柔嫩……
烤来吃一定很好吃。
他一呵气变作人间孩童,拖着尚不能完全化形的身体,光着脚丫,追打嬉皮笑脸的莲藕Jing。
虾兵蟹将提醒他们,闭关一百年的洞庭龙君今日出关,不可喧哗不可打闹。
莲藕Jing要带他走,他偏偏孩童兴起,偷偷溜到洞庭龙宫的角落里。于万蕊参差的光华间偶尔瞥见洞庭龙君凛然不可冒犯的风姿,从此心心念念,奉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他的失态招来旁人注意,很快便被人提溜到洞庭龙君面前。
他见龙君天然一派亲近之感,倒也不惧生。
洞庭君见了他,也不恼怒被人冒犯,反而眉眼端方间待人和善,熟稔之后更是把他的原身放在手心赏玩。
“小鲤鱼,你叫什么名字?”
他摇头。
“你父母不曾为你起名字吗?”
他点头,又摇头。
“无父无母……那我给起一个名字好不好?”
他再点头,洞庭龙君的眼睛里波光流转,是他渴望的亲近。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河沙世界,在你的身上闻到了甘露法雨,我赐你名字‘旃檀’,可好?”
他只知道点头称好。
龙君拈花一笑,“如此……我们便约定好,旃檀要以后常来我的龙宫玩闹。”
岂止是常来,他从此便住在了洞庭龙宫中,龙君喜静,孤身一人在湖底修行,不许旁人俗物打扰,旃檀以为对方一定十分寂寞,总是在对方身边游弋戏耍,时日一久,他沾染上仙人的灵气,成功在对方面前化身人形。
“这么快?”
他听见对方的喃喃自语,小心翼翼打量自己,从头到脚,他模仿着对方风姿玉立的人身化成人形,却始终学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