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两个牢房难兄难弟
这一年的六七月间,江苏地区十分的扰攘不安,原因就是朱元璋所部徐达非常猛烈地攻打常州,不多日子便擒回了张士德。
朱元璋到监狱里看了这位张九六一次,朱元璋坐在这位新晋囚犯面前,笑眯眯地望着他,心中十分安然,要说得了常州城,对于朱元璋来讲还不是最快活的,最重要的乃是将张九四的这个左膀右臂砍掉放在这里。张士诚那个人,朱元璋虽然不敢说自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却也知道这人不是个锐意果敢的人,许多事情的主张都靠着张士德,浙西基本上就是张士德打下来的,而且张士德不但打仗有谋略,也很善于团结将士,军队纪律性很强,如今张士德给自己关在这里,这人诚然是骨头硬,不肯投降,可是他哥子张士诚从此却失了主心骨,今后可能会心灰意冷吧。
张士德手脚都套着沉重的镣铐,暗自咬牙启齿地看着朱元璋,这人实在是可恶至极,最擅长的就是玩弄战败者,纵然对自己说话的态度也是颇为尊重的,然而张士德却感觉到朱元璋的神色语气之中总是带了一点莫名的轻薄,声闻之中的朱重八不是这样一个人啊,素重身份,十分沉稳的,怎么如今的德性里居然有点带了嫖客虐伎、流氓拆梢的味道?
自己既然已经被囚,也就没有侥幸之心,现在自己唯一担心的就是哥哥张士诚,哥哥这个人确实是个好人,只可惜太过软弱,如今没了自己,属下骄奢放纵,吴国的基业便要这样逐渐败坏了,如今的情势是朱元璋势力崛起,偏偏自己又不能在哥哥身边,说不尽的为兄长担心,被俘来应天的一路上自己都在思量这件事,已经有了计较,如今在一看朱元璋如此轻浮,更加坚定了心意,自己的哥哥绝不能落入这个人的手中。
朱元璋从监狱里回来,晚上见到韩林儿,便和他讲起张士德:“真是个硬汉,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也不曾倒了架子,坐在那里还是恁大模大样的,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好像谁欠了他一般,明明是他自己不肯吃饭。”
韩林儿:那可是够受罪的啊,本来那监牢里面条件就有限,不像自己住的这个地方,好歹桌椅床帐都如同家里一样,监狱里那可是四壁都是石墙,把那囚室挤压得只有巴掌大,家具摆设又是什么都没有,严峻得很,连个巴掌大的窗户都见不到,黑乎乎的,又气闷,如果肚子里再没食,这日子可就更没得过了。
一想到那正在与自己同样蹲班房的张九六,韩林儿就不由得一阵肝儿疼,这可真的是难兄难弟,自己虽然年纪不很大,可是毕竟是比他先进来的,怎么说也算是个前辈,很应该照顾后进的,此时那张士德如此困窘,他的亲哥哥又不在这里,难以照拂,自己但凡能说说话,还是说两句吧,倘若能拉兄弟一把,也算是自己一点功德。
因此韩林儿便期期艾艾地说:“他喜欢吃些什么,就给他做一点不成么?已经是这个样子,又飞不出去,还这么逼着他做什么?”
朱元璋被他逗得噗嗤一下就乐了:“小殿下,你可好该听清楚,不是我刻薄他,尽给他吃糠咽菜,昨儿的盐水鸭子都不见他嘴角儿乐一下的,横下一条心自己找死,这个能怪谁?难道我是张九六的妈,还得给他喂nai?他不吃饭,正好省了粮食,饿两顿就饿两顿吧,权当减肥了。”
他这一番言语把韩林儿轰得一阵张口结舌,没了话说,萎蔫着脑袋垂头丧气,一脸的伤痛表情,连朱元璋都有些看不过去,笑着问:“怎的了?你在栾城他在泰州,既不是同乡,起兵之后你争我夺,也不见有什么情意,若讲到眼前数得着的朋友,怎么样也不该算这样一个人,倒是我还应该排在他的前面,怎么你如今这样替他担心?倒好像异姓兄弟似的。”
韩林儿这段时间颇有些深沉感慨,叹了一口气:“唉,虽然从前听他的名字,感觉是没怎么,可是如今他在那里我在这里,纵然不曾见面,可是他的心情我也很能理会,非常的难为啊,你还这样不知体谅,只顾逞威风嘲弄挖苦,让人家可怎么过?一天天只顾挨刀哩。”韩林儿的语声痛切得很,说到后来,也不知是心疼张士德,还是在心疼自己。
朱元璋身上笑得一颤一颤:“林儿啊,你这样也算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连个从未谋面的张九六你都这样惦记,愈来愈老公公样儿了。你道是我不知体贴,我如今便好好疼宠你,免得你总是这么伤春悲秋烦恼夏的,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你这个人若是不与你裸裎袒裼地混在一起,再不肯信人的。”
眼看着这劫匪扯着自己又往床上去,转瞬间便要再遭戕害,韩林儿顿时顾不得再为了狱友难过,哆哆嗦嗦地便哀告道:“吴王啊,如今正是酷暑的时候,天气实在太热,单是坐在这里便一脑门儿的汗,若是再这样折腾,便如同从澡盆里捞出来的一般,水淋淋的,仿佛刚洗了的白菜,着实有些为难。我躺在那下面一动不动倒也罢了,只是千岁你在上方驰骋,赤兔马千里百里地跑,着实的辛苦,纵然是宝马良驹,也该善自保养,这七月里下火的天儿,还是静静吧。”
朱元璋拎着他的膀子便将人拽到了床边,就那几步路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