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未见到篱珠眼中闪过的几分异样神色,闻言只得苦笑,这又不是他愿意来的,却还不得不摆摆架子装装模样?这实在是苦自寻来啊。
跟随篱珠赴宴,至清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苦兮兮的,毕竟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赴妖宴,只是从未参加过妖王的妖宴而已。
满山梨花如雪飒飒,落在发间领上,至清都懒得伸手拂开它们,于是不一会儿就顶着满头雪白。
篱珠带至清落座于妖王身侧,这已是一个极其尊贵的位置,顿时引得众妖侧目。篱珠不理会众妖复杂目光,回头看着至清却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都说了你多注意自己形象,你看看你现在还有半分尊者威严吗?”篱珠手叉腰,皱眉看着至清。声音不大,斥责之意倒是满溢。
至清无所谓地摆摆头,却抖落不了多少花瓣。
“咚……”大鼓声响起,开宴了。
篱珠瞪了至清一眼,转身走了。她的位置距离至清不远,虽是不能交谈,但至清还是能够看到篱珠威胁的目光,只好无奈弹开领上碎花。
他本就是白裳,这梨花落下都看不清,又何须在意此等细节呢?至清这般想着,一边很是敷衍地拍开花瓣。
鼓声震天,顿时风起,漫天梨花飘落,此时又有笛音箫声等加入到鼓声之中,漫天梨花随着乐声开始飞舞变幻,起起落落,如若沉浮人世,浑然无序,却又别有韵味。
在漫天梨花中,至清眼角撇到一抹红衣。
是他吗?
是他。
妖王蚩离仍旧一身朱衣,黑发如瀑,从这漫天白雪中缓步走出。
他眉角漠然,浑似他并非走在一片花雨之中,而是真正漫步雪山之巅,就连从肺腑吐出的气息也是凌冽至极的。
至清看着他,手上拂开花瓣的手停住了。
心中翻涌是至清多年为感受过的滋味。
《千秋录》中蚩离未有眉眼,盖因至清不知该如何下笔才能将其描绘出来。
可是现在蚩离的眉眼宛如天下湖中的碧石,透过那水光,却仍旧那般清晰可见。
至清回首,妖宴之上千妖百媚,看在至清眼中却如同Jing致泥偶,并无差别,就连身侧做坐之人,见过之后再看去,仍旧是陌生的脸庞,只有那一袭衣裳还算的上眼熟。
可是蚩离……
至清痴痴看着蚩离,蚩离却并未看他。此时的蚩离乃是万妖之王,所有人的目光皆在他身,他自是不可能一一回望。
他的眉眼,就连眼中疏离冷漠,与丝毫不带笑意的唇角,是那般的明明白白。
这个人,不只是印在了他的画上……他还印在了至清的脑海中。
“宴起。”
清冷二字,却激起千层声音。
这便是万妖羣首之姿。
蚩离手中握一酒盏,缓缓抬起。众妖见他举酒,也纷纷举酒致意。
至清呆愣看着蚩离,不知自己竟也随着他们举起酒盏。
蚩离见众妖举起酒盏,举酒一敬四方,而后一饮而尽。
酒尽,宴起!
至清没能喝下这口酒。
蚩离饮完酒,侧目看了至清一眼,至清便没能将酒饮下。
天下湖旁有一座天下山,天下山万年积雪不化,已成顽石。
蚩离一眼,击碎了天下山万年积雪。
而至清,只能站在天下山下,天下湖旁,呆愣看着漫天积雪崩离,呼啸向自己而来。
欲要掩埋,欲要毁灭。
寒彻周身,心火不灭。
☆、第八章·妖宴
至清手中举酒,却半晌没喝下一口。
或是直视,或是装作偶然之态却是有心去窥视,至清的眼睛都没敢离开蚩离分毫。
他真怕,这一切又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只是一次无意的玩笑。
“这可是妖王之宴,你等一介人类又怎会在此?”身后传来很冲的话语,至清早就料到了此等事情的发生。
不是每个妖对都人族抱有善意,就如同不是每个人都对妖族抱有同情之意一样。
“你为何在此,我自是为何在此。”至清甚至都没有回首去看是何人要为难他,眼角状似无意上挑,眼神却是落在了那红衣人身上。
妖王举盏浅饮一口,丝毫没有想要解围的意思。
蚩离所为不出至清所料,他放下手中酒盏,转过身去。
“妖王还没说甚,此地又那轮得到你放肆?”至清才一回首,还未与来人打打太极锻炼口舌,就被人半路截了胡。
至清向身侧看去,是一个相貌年轻清俊的妖,一身青墨长裳,银白丝绦随意束着长发,眉目纠结,颇为威严,修为还不低。
不用翻开《千秋录》至清都知道,他并不认识此妖。
既然有人为他出头,他也不能让人家丢脸,于是便接上一句:“若有疑问,可询问妖王座下篱珠。”说罢,至清便转身对青年说道:“这位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