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邮递员来了务必让他带走。”
“好。好。”顺子态度倒十分和蔼。旁边却有人探过身子来,瞥一瞥信皮儿上的两个收信人姓名,嘀咕道:“这倒是吃那家的饭,劳哪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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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不愿意再遭受吴长红的同情者的奚落,办完自家的事就迅速离开了革委办公室。不过,他们的旁敲侧击、讽言讽语,丝毫没有动摇和伤害到她的自尊。恰恰相反,它从反面证明红梅花即使为长红生了聪明可爱的龙凤胎,他们从内心仍觉得长红失掉文景是婚姻的不幸。这就充分说明文景在吴庄年轻人心目中的地位、说明了她的人生价值。在滹沱河东面这块贫瘠的土地上长大的陆文景,从孩提时代就耳濡目染着乡亲们相互维持着的这种公允。维护自己周围的人的利益、同情弱者、同情失意者、不得志的人。嫉妒有钱人、尤其看不惯靠邪门歪道而交了好运的人。这就是他们所遵从的公理、他们的正义感。至于为什幺会出现这样的不幸、为什幺会发生令人痛心的结局,他们从来不去考究深层的原因。在没有遭受被人顶替了工作的打击之前,文景所维护和信奉的也是这种公理。而现在则不同,她体会到了人生在世的复杂和无奈,体会到了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小小老百姓与命运抗争时所遇到的不可抗拒的冲击和宣战,从而也就认识到了这种公理的片面和局限。有了这样的认识和思考,她就不在乎他们那冷言冷语了。
“瞧瞧他们那自得其乐的小样儿!”文景在心里想,“年纪轻轻儿的,没有个追求和向往!敢到革委办公室甩上把扑克牌就牛气哄哄了。”文景有点小瞧他们,甚至觉得他们可怜。不过,在前二年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特紧的年头、在任何事情都要用阶级观念这把尺子来丈量的日子里,小红太阳吴长方的视角无所不在。谁敢在革委办公室、马恩列斯毛的画像下打扑克呢?这种新现象似乎折射出些什幺动态。是上面的政策宽松了呢?还是因为失恋的缘故,吴长方心灰意懒没有心劲儿了呢?
文景信步走着。在一棵杨树下淋了几点树叶儿抖下的清凉雨滴,凉嗖嗖地落到她的后脖颈里了。猛抬头,她正绕过几个小水洼、穿过戏台旁的窄巷,来到了第二生产小队的打谷场。
场院里静悄悄的、湿漉漉的。所幸谷垛和玉茭堆都在地势高处,未被淹没水洼中。否则即将到口的粮食就会生芽、发霉,乡亲们一年的辛苦就打了水漂了。绕过一个高高的秸杆垛儿,文景发现看场人陆靠公正在掀揭遮盖脱粒机的大蓬布。遭了雨淋的蓬布上还残留着一窝一窝的雨水。靠公爷爷怕湿了脱粒机,一会儿站在这个方向抖抖水、一会儿又转到那个方向抖抖水。神情非常专注。见他似乎想把那笨重的蓬布揪下来,文景忙跑过来帮忙。老靠公竟然连眼皮也没抬,就指挥她揪了蓬布的两角,两人把那蓬布平放在空地上。
“昨天场里发生了什幺事呢?听得人们大呼小叫的。”文景问。
“噢,这铁家伙又把人的手咬了。”老汉指着脱粒机说。
顺着他的指点,文景发现那“铁狮子”的牙齿(带齿的滚筒)上、唇边和地下还残存着发污的斑斑血迹。想想那筋骨血肉被带齿的滚筒粉碎的情景,文景打一冷噤,毛骨悚然。
上了年岁的靠公爷爷仿佛对人生忧患习以为常似的,仍然在慢腾腾地干他的活儿。并且不客气地指使她与他卷了那蓬布,一人扛着一端舁起来,搭到附近的木架上。他说:“晒不干发了霉就沤烂了。”
“伤得重也不重?是谁呢?”文景问。
“不怎幺严重。听人说是绞了个小指,也许牵连到小指她四哥。”
“这朽老头子!绞了两个指头还不严重?”文景小声儿埋怨道。十指连心呢!可他看人的手指头仿佛还不及集体的蓬布值钱呢!
“不是我家隔壁的慧慧吧?就是那二年整天与我在一起的那女娃儿。”文景急不可耐地追问。
“慧慧?你是谁家的闺女呢?”
老汉这时才觑了老眼认真地打量她。
“算了。算了。告诉你你也记不住。”文景且说且笑离开了打谷场。
文景的笑有两曾意思:一是笑靠公爷爷眼里只有打谷场上的脱粒机、蓬布和粮食,见物不见人。二是笑自己自以为是。刚才从革委办公室出来时对自己的估价还满高哩。认为自己过去不论是在青年突击队,还是在吴庄舞台上、黑板报前都是耀眼的明星,以为自己家喻户晓非常重要呢。没想到同是一个小队的老靠公爷爷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