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风物长宜放眼量嘛。”
年轻人都点头称是。但话头儿不知不觉就从“肠梗阻”、“盲肠炎”转到“胃下垂”、“胃炎”和“胃溃疡”上去了。因为最近几年来得这种病的人特别多,好象是种时髦。这样,怎样预防、怎样治疗,就成了众人最关心的热门话题。听大家讲得头头是道,陆文景便赶紧进办公室找吴长红,从他笔记本上撕下张纸。就伏在办公桌一角,在纸上记道:“肠梗阻、盲肠炎,严重后果是肠穿孔。万莫扎针止疼,否则会掩盖病情!胃下垂,忌暴饮暴食,可以针灸……”一抬头,发现吴长红正伸长脖颈看她写些什幺。两人便挤挤眼会心一笑,各人脸上飘两朵红云。——刚才,她去找他要纸时,他正靠了椅背入神地看自己的笔记本。原来是品读她写给他的那首红豆诗呢。
“长方刚才说的是甚?”吴老爷子真象孩童,泪珠、鼻涕还挂在胡子上,脸上倒满是笑意了。他见大家议论纷纷,还以为自己对儿子媳妇的控诉大见成效呢。
“主任说,今年的生日已经过去了。等明年生日时,主任将重点解决您的问题。”春玲瞟了吴长方一眼,扒到老人耳边说。
革委主任吴长方袖了手不置可否,望着春玲儿笑。
“别,别。”那老汉当了真,喜得把胡子都笑开了花儿。急忙摇头说。“明年不用。等到八十四那年吧。八十四,八十四,不死是根刺!那也是个坎儿!”
春玲一伸舌头,转回头来望着吴顺子说:“老天爷啊,过了八十一的坎儿,还要过八十四的坎儿,挨下来就该杀的包你了,准备打持久战吧。”
逗得满屋子的人“轰”一声大笑起来。
眼看天色暗下来了,南风扬起了浮尘,象有下雨的征兆,这一下午的闹剧才宣告结束。随着吴老爷子的“胜诉”归去,会议上的人也差不多都散去了。连吴长红也匆匆走了,大约是惦记他娘的病。那带了锯子来的闺女便提醒文景快选竹竿儿。
吴顺子打开库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顶上吊着的各色花灯、地上的船灯、各色彩旗和乱七八糟的竹竿儿都积满了浮尘。吴顺子掩着鼻子,慢慢地抽出一根竹竿儿,对着门口啪一声扔到院里,说:“随便拿一根,锯去吧。”文景不依,笑骂道:“糟蹋集体的东西你不心疼!”便招呼姑娘们迟回一阵儿,帮她来选。姑娘们每抽一根,都带出哗啦啦一片声响,接着便是浮尘飞动。从内心来讲,谁也不乐意干这份外的营生。又且来文化室排练节目,都是洗涮打扮了的。这一弄又是一身尘土。春玲就躲在办公室,向吴长方喋喋不休地汇报工作。但多数人还是碍不开文景的面子,努力鼓动自己那干净的双手来抽取这尘污的竹竿儿。好不容易抽出三十多根,竖起来墩齐,从中选出四根最长的。文景接过锯子,拖了那竹竿儿,找个有利的地形,低了头正要开锯,一个黑黝黝的身影横在面前。陆文景猛一抬头,发现革委主任吴长方正在盯着自己,那神情庄重而严肃,目光灼灼逼人。“好大的胆子,你敢锯‘旗杆’?”陆文景心里一惊,吓出一身冷汗。手一软,那锯子便掉到了脚边。
吴长方望着往库房收拾竹竿儿的女娃们,压低声儿对文景说:“办事不能单凭主观热情。要多考虑后果。照你这觉悟,放你出去还真不放心呢!”
刚才被大家称颂的、文景曾引以自豪的创造性,几乎引来一场灭顶之灾。陆文景满腔的激情、火热的心,仿佛遭受了瓢泼的暴雨,一下变得冰凉冰凉。该死!怎幺就忽略了这竹竿儿上一套那旗裤,性质就发生了根本改变,变成具有政治生命的“旗杆”了呢!恐惧和懊丧重重袭来,使文景那漂亮的面庞都变得呆板了。在她恍惚的精神世界里,即刻便出现了“打倒破坏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的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女!”的口号声。土改时被霍乱夺去性命的三个哥哥,也仿佛被押解在游行队伍中……
吴长方怎样离去,还教导她些什幺,陆文景都茫然不觉。她被自己的行为吓傻了。直到慧慧和那木工的女儿过来,叫她回家时,她才迷迷怔怔走出这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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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收工的时候,姑娘们特别高兴。尽管南风扑面,将稀疏的雨星带到她们红扑扑的脸上,使其毛孔紧缩,她们还是不慌不忙,热烈地讨论着这一下午的见闻。尤其当革委会附近的第二小队大场里人喊马嘶,妇女队长吆喝快遮盖高粱和玉茭、男人们垒垛秸杆的声音频频传来时,设想着大场上人们手忙脚乱地防雨的情景,更让她们感觉闲适和从容。轻轻松松、热热闹闹一下午,这半个多工分就赚了。这种实惠带来的优越感是不言而喻的。组织的信任和青春亮丽是她们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