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慧慧的提议。“群众有这呼声,我就向革委会反映上去!我想当前首要的政治任务是把林彪反党集团批臭批烂,那粮食迟收几日也反不了天、变不了色!”
文景和慧慧顾不得细琢磨春玲的弦外之意,朝着二小队的打谷场一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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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庄是个小村子,没有赚工分的专职的赤脚医生。一般人生了病都到附近的李庄、赵庄去看。陆文景给人扎针既带点儿实习的性质,又带点儿逞能的味道。因为她学习针灸原是为了给她母亲扎针方便,并不是立志做赤脚医生。她向往的人生目标是到县针织厂的宣传队,或者是到县剧团做一个时髦的挣工资的文艺战士。所以陆文景给人扎针往往是冲兴趣、冲友情。既不收任何报酬也不担医疗责任。但是,这天傍晚收工后,她还是想去看看春玲娘。因为“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村里相信这位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村妞的人并不多。春玲娘那幺金贵的头脸,肯让她来摆弄,让她感动。另外,她娘常教导她艺多不压身,真才实干多些总是好事。她接触的病例不多,治风火牙疼还是头一遭。连她都没有料到会立竿见影。她想去探探那疗效是真实的呢,还是春玲娘夸大其词;是永久的呢,还是她们前脚出门那毛病后脚就又返回去了。
收工后,妇女们一窝蜂飞了。陆文景和慧慧摘下头巾,先把各自的头巾抖干净。然后,两个女娃又交替用头巾抽打对方的肩头、后背,直到身上不留一粒高粱碎屑为止。陆文景摸摸衣兜,那针包硬硬的还在。便邀慧慧与她一起去春玲家。不料慧慧靠着个秸杆垛一动不动,身子软塌塌的,似乎连说话的精神的没有了。——其实慧慧这一个下午都少精没神的。这种情形之所以未被文景看出来,是因为那“铁狮子”的轰鸣和紧张的劳作掩盖了一切。
“刚听到林彪背叛的消息,就象苍天塌下个窟窿,觉得太阳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麻雀的叫声也怪怪异异,现在好多了。”陆文景以为慧慧还在为国家大事担忧,就用自己的感受替她排解。“反过来想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还是林彪反党集团,毛主席他老人家安然无恙。岂不是我们党的伟大胜利?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哩!”
要不说人心隔肚皮,家庭出身没有污点的陆文景尽管善解人意,但对好友的苦衷她体会的依然是皮毛,慧慧此时情感深处的动荡她就知之甚少了。
从春玲家出来,慧慧内心的感受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的生命之河明显地分成三股:一股是撼人心魄的爱情带来的欢乐,一股是不可动摇的无望的痛楚,另一股是对不公平待遇的怨愤!看到春树的彩照就仿佛看到他的真人一般。她感受到他胸口在急促地呼吸,他的脉搏在有力地跳动,他的体温都热乎乎的,就仿佛他(她)们在渡河时身贴着身,心贴着心。而他如开似合的双唇一直在向她呼唤:这一切都为了爱!是啊,亲人啊,我也是这样地爱你。我所忍受的一切苦、一切罪,都是为了你啊。慧慧在默默地与春树对话。她当时蜷缩了身子,把胸脯摁在春玲家的大躺柜上,压抑着心口的怦怦跳动。努力地遮掩着红一股白一股迅速变化的脸色。但是,那句“一旦能入党,那幺由爱情进入婚姻便会是天安门前的长安大街,一片坦途了”又一次冲淡她短暂的喜悦,她不能不为将来的结果恐惧。春玲悄然入党的消息对她是沉重一击。众所周知,在河滩垦荒时,最苦最累的是她,是任劳任怨的陆慧慧!而春玲却火线入党了。大躺柜上那一摞书中夹着的语录本,正是五保户柴草房丢下的那本,这就是春玲所说的火线!
慧慧对赵春树的爱是那幺炽热,那幺深沉,那幺甜美,又是那幺苦涩。但是,她又必须把自己最丰富的情感隐藏得密不透风。当她们绕过最后的柴草垛就要走出大场时,她对文景说;“我家里有事,就不陪你去了。”并且还关切地嘱咐文景:“别误了晚上的重要传达!”慧慧的特点是尽管自己忧心如焚,也能勉力支撑。然而,她在告别文景单独跑去的时候,几乎被脚下的柴禾绊倒。这二十一岁的女娃毕竟是胶织在欢乐与痛苦的纠缠中。
当然,牛刀小试而一举成功的文景是不会深究这些的。她望着慧慧那冲动的背影愣了愣,轻轻地摇了摇头,就跳绸舞一般绕着花格子头巾朝春玲家走去。当她哼着歌儿来到春玲家时,春玲娘已经在院里干起活儿来了。她正在向阳的屋檐下搭一个长方形木架,用来垒玉茭棒子。——从打谷场分回的湿玉茭棒,通常得晒上两个多月,才好剥粒。这老妇人手里正提着个长满青苔的木杠子比划呢。看得出,这是过日子很精细的人家,大田的玉茭棒子还没全拉到大场里,她家就开始搭架子了。
“福贵婶儿,你真的彻底好了?”陆文景好奇地问。
春玲娘一抬头见是文景,脸上笑开了花。立即放下那木杠,拍一拍手上的土,说:“好我的憨闺女,但凡病人,哪有个没好肯说好的?”这老妇人笑盈盈地前后捣腾着小脚,拿腔捉调地操练文景道,“先前见你说得头头是道,还以为你医道深呢!——以后对外人可不能这样!你应该拿出神医的派头来,说两针见效,三针包好,四针除根儿……。‘三分看病七分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