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去年那套说辞,屈仰山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妈,我和阮秋屿暂时没有生小孩的计划。”
“结婚五年了,还没有计划吗?”
“是的……我和仰山都没做好生宝宝的准备。”阮秋屿心不在焉地说。
霍曼玲脸色不虞,想要出口抱怨,见祝玙乐撑着裤袋走进来,噤声了。
什么时候水到渠成,什么时候做好准备。
没答案。
饭后,屈仰山与屈盛弘在书房谈话,霍曼玲和屈露露调制香水,阮秋屿独自一人在后花园散步。
玻璃花房倾泻出悠扬的小题琴声,阮秋屿走进花房,祝玙乐在鲜花簇拥下深情地弹奏小提琴。
曲毕,祝玙乐真诚地望向阮秋屿的眼睛,似乎早知他站在那里。
于是试图邀请道:“阮老师,不配合我的琴声跳一支芭蕾舞麽?”
阮秋屿懵懂地点点头,随即配合音乐跳芭蕾舞,一束束鲜花是最认真的观众,冷风敲窗是掌声。
优雅的姿态,典雅的琴声,谱写雪夜的序章。
琴声悄然而止,尾音利落干净。祝玙乐目光灼灼,眼尾上扬,激动地说:“阮老师,你跳得真好。”
阮秋屿眼睫垂敛,有些害羞地笑笑:“谢谢……”
“阮老师,我看了你和屈先生的真人秀。”祝玙乐突兀地谈起此话题,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阮秋屿,“你们很恩爱。”
恩爱。恩爱是一种亲密的情感,是长长久久,是白首不渝,而屈仰山和阮秋屿只是限时恩爱,悲欢辗转于”限时”和”恩爱”。
阮秋屿想点头承认他和屈仰山是真的恩爱,但祝玙乐很聪明,不会轻易被骗。
阮秋屿揉揉眼角,很乖的样子,苦涩在喉间蔓延至唇齿间,只说:“我爱屈仰山。”
他的爱人是神圣之主,他是至虔诚的信徒,教义是”屈仰山”。
世人说,每一次俯首朝拜,都是对罪孽的洗礼。他的爱人大可磨刀霍霍指向他,赐予他的新鲜毒药,赐他死心,如果爱屈仰山是罪。
他纯洁的教堂容不下他,血泪shi了白袍,无人在悲土哀悼。”我爱屈仰山”这句话好似烟雾,阮秋屿不想祝玙乐懂,又想他懂。
他直觉祝玙乐有许多话想说,源于见面时握紧又松开的手。
祝玙乐果然很聪明,拨开烟雾又见山,他的双眼尽是不解:“阮老师,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为什么……一定是屈仰山?”
阮秋屿不知道怎么具体地向祝玙乐坦白——爱上某个人只在一念之间,在筛中内心的某一点,在实现理想型的某一刻。
爱上屈仰山,就在他认真工作时的样子;在他打篮球时纵身跃起那一刻;在他嘴角含笑的那一刻。
爱,抽象又迷人。
“阮老师,我理想的爱,是轻盈且平等。我理想的爱,是付出后能得到对方同等的爱。我理想的爱,是互相关怀与尊重。”
轻盈且平等。阮秋屿微微愣神,蹙起眉思考。
轻盈,平等,鲜活且美丽的词,它们与阮秋屿、屈仰山弱水之隔,相比之下他们更像彼此的枷锁,淬了毒符了咒,沉重危险。
美好而Jing致的地方,人迹罕至,他蹋遍山海,却身处美丽的困境。
阮秋屿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好,声名狼藉,悲观主义,敏感多思,受到委屈只会自我舔舐,相信有单纯的善意,不聪明也不热情。
可他流眼泪时屈仰山会拥抱他,不足挂齿的善意,阮秋屿记了好多年。
让阮秋屿一记起名字就想流泪的屈仰山,是他最深爱的爱人。
阮秋屿能给的爱很少,但全给屈仰山不可惜,一点也不觉得可惜,现在孤注一掷未来一无所有,也不可惜。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阮秋屿眼皮薄红,字里行间流露着苦涩的味道,“祝玙乐,你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可是这种事没有办法的。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1】。我释然了,就会抖落自我桎梏。你放心。”阮秋屿对杭一斯同样说过‘我会释然’”你不用担心”,回头忆旧事,岁月风干……”不甘”展露无遗。
或许未来会不甘,但绝不可惜。
阮秋屿笑笑,笑意短促,他对祝玙乐说,和你聊天很愉快,但我该走了。
祝玙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没动,也没说话。
阮秋屿逃似地转身,忽地想起一件事,侧头问:“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说我很好?”
“因为,我参加一场国际比赛时没有人肯和我搭档,我也没钱请演员,是你帮了我。如果没有你,我得不到评委的青睐。”
“谢谢你,阮老师。”
阮秋屿不足挂齿的善举,祝玙乐记了好多年。
阮秋屿确实忘记自己做过这件事,所幸迟钝地想起来,他说:“祝玙乐你很优秀,继续不背负压力地走下去吧。”
他推开门,闭眼仰头,雪粒触碰脸,眼睛,落在眼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