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一斯低声啜泣,捂住眼睛,踌躇着说:“我在舞蹈室窗外目睹了一切,我好后悔……好后悔没有站出来作证……”
“阮秋屿,对不起……”
阮秋屿站起身,一步步迈向泣不成声的杭一斯,而后俯身,轻轻拥住他片刻,又放开。
他喷了与屈仰山一样的香水,杭一斯私心里认为香调不适合阮秋屿。
“不必说对不起,你没有错。”阮秋屿没见过这么能哭的男生,拿出手帕擦拭杭一斯的泪水,低声说,“你不用感到愧疚。”
“可是——”
“就算你帮我作证,未必有人信啊。”阮秋屿打断他,眼角沁泪,“我的名声很糟糕,但是……我不在乎。”
“所以你也轻松一点,好吗?”
在乎又能怎样呢,无人相信他说的真相。他像是一个鬼怪,所有人拿着所谓的证据企图把他捉捕,尽管他并不是。
其他人实在不需要与他共沉沦。
杭一斯压抑着哭声,不点头也不摇头。
多种多样的情绪交叉在心,阮秋屿不合时宜地感知到被人在乎的快乐。
当时事发后,父亲只是又往他账户打了一大笔钱,留言‘买走你的不开心’。但”坏情绪”不是商品,他也不需要钱。
阮秋屿这个人,本该如溺水者一样,让海水渗进肺,尖叫吞没在沉默里。哪还敢祈求岁月的怜爱。
可是杭一斯愧疚地站在眼前,对他说“对不起”。他黑白的世界里忽地展开了色彩,溺水者被救生员拯救。
原来被人在意是这种感觉,被人在乎的感觉如此美好。
光怪陆离的前方艰难险阻,归来仍有人温暖你心怀。
阮秋屿淡然一笑,像彼此交换糖果的小孩说:“对不起,希望你不要因我而难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许狄要来找我,也不知道屈仰山为什么巧合地出现,但是我很快会释然。你不用担心。”
杭一斯依然在哭,他知道阮秋屿不是不在意,而是很在意,但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宽宏大量。
那天晚上,两人在椅子上坐了很久,久到刻入杭一斯的骨髓。
杭一斯掺杂着缺憾和后悔的意难平,再不能弥补了。
舞台上,许狄正表演《卡门》。身为律师的杭一斯对此并无兴致,阮秋屿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静静地看着屈仰山。
屈仰山专心地注视许狄,侧脸在聚光灯折射下忽明忽暗,好似认真上课的优等生。
他的眼里只有许狄。
阮秋屿收回视线,把自己的处境与许狄对比,心里难免失落。
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比谁都担心他们旧情复燃,反倒不在乎许狄是否进步。
他不再看下去,于是和杭一斯提前离开剧院。
屈仰山坐在台下观看许狄跳芭蕾,他最近一次看他跳芭蕾舞已是大学时期的联赛上,后来许狄出国,切断了彼此的一切联系。
徒留下的,是屈仰山的内疚和一团糟的感情。
年深日久,再见,已阔别四年。
四年,1460天,相伴度过的一分一秒,都与许狄无关。
但不喜欢阮秋屿的原因都与许狄有关。
想起阮秋屿,屈仰山猜他是不是又暗自哭泣。两人吵完架他哭,对他冷言冷语会哭,床上弄得太深他哭得厉害。
但这些情绪都不是屈仰山在乎的,毕竟他们录完夫妻真人秀就离婚。
宋绛打一个哈欠,靠近他耳边说:“几年不见,许狄的舞步进步好大。”
紧接着摇摇头,补充道:“但与阮秋屿相比,差远了。”
屈仰山的好友们因当年的事情对阮秋屿心怀芥蒂,平时根本不待见他。
屈仰山鲜少从好友口中听到夸赞阮秋屿的话,下意识想开口反驳,却想起自己没看过阮秋屿的芭蕾舞演出。
他无法反驳什么,于是随口问:“你看过他的演出?”
“嗯……”宋绛点头道。阮秋屿厉害到什么程度呢?即使对本人无感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极致的完美。”
屈仰山一向不关心阮秋屿的事情,偏见太深以至于把对方的优点熟视无睹,关怀备至也被当成别有用心。
他侧头思考怎么接话,发现自己对阮秋屿一无所知,敷衍道:“哦……”
宋绛想问“难道你没有看过阮秋屿演出吗”,见屈仰山不甚在意的表情,转念一想他怎么会看。
宋绛唏嘘地叹一口气,心想当年确实是阮秋屿做错事,不应因妒生恨推许狄下台。
但事后他道歉且承担全部责任,许狄的腿恢复得不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虽然他不喜欢阮秋屿,但两人结婚是双方家长的决定。
不知为什么屈仰山会不理智地迁怒阮秋屿,再说结婚四年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明眼人都清楚阮秋屿是真心对屈仰山好。为什么他非要执着于许狄。
宋绛沉默地侧头看一眼屈仰山,而后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