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于怀恩眼神闪了闪,从沈五郎手中接过圣水,轻声道:“让老奴来伺候圣人服食吧。圣人龙颜有损,不愿五郎你见着担忧。”
他说完推开门上了车,重重帘帷下,李流光看不清车内的情景,只闻到那股血腥气越发的浓郁起来。
片刻后,于怀恩下了车,低声道:“圣人已经睡下。老奴先送圣人回宫,这里便交给五郎了。”
他说完便招呼侍卫护着马车离开这里,留下沈五郎一直望着马车的背影出神。李流光关切地看着他,安抚道:“圣人服食过圣水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沈倾墨语气透着股茫然,“今日是他第一次在人前亲口承认我是他儿子。不过片刻便……”说到此他语气一转面带狠戾道:“谁让我不快活,我便让他全家都不快活。”
“嗯。”
……
伴随着圣人遇袭消息的传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连夜进了大明宫,停在了皇后住的长乐殿前。
“老夫人,您慢些。”
车门打开,两个侍女先行下了车,转身扶着一名六十余岁的老妇人下来。老妇人神色焦急,催促道:“快些。”说罢不等侍女再扶着,竟是自个急步朝前走去。
“卢夫人。”
不待她走两步,早有长乐殿的内侍迎了上来,代替侍女扶住她:“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韵娘呢?是不是在圣人那里?”
“呃……”内侍低下头,小声道:“皇后在殿内休憩。”
“糊涂!”老妇人情急之下斥了一句,内侍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老妇人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当下沉着脸径直往前走,很快便进了正殿。
眼下已是亥时过半,正常人家早已休息,但大殿内依然灯火辉煌。几个宫女替过内侍,小心地引着老妇人穿过几重帘帷,拐到了西殿。“娘子今晚在西殿休息。”侍女轻声道。
老妇人嗯了声,听着屋内传出的笑语,脸上的焦急之色更浓,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侍女,抢先走了进去。只一眼,她便看到穿着紫衫斜靠在榻上,正漫不经心染着指甲的皇后。几个身着彩衣的侍女伺立在两侧,时不时轻笑着讲个笑话。
她急声道:“圣人如何了?可有什么消息?你怎么不去伺候在圣人身侧,还有闲心留在这里?”
屋内的侍女乖觉地退出去,只留下皇后同老妇人一起。皇后看着老妇人嗤笑一声,道:“阿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倒是想去圣人跟前,可圣人愿意见我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那个女人死后,圣人跟我也就是面子情。除了逢年过节庆典之类,平时恨不得没有我的存在,又哪有什么见到圣人的机会。”
老妇人不满道:“什么那个女人,绮娘是你妹妹。平时你任性便也罢了,圣人遇刺这种时候你怎么……”
皇后打断她:“她不是我妹妹,我亲妹妹早已死了,若是活着也决计做不出勾引圣人的事。”
“你……”老妇人气道,“娘跟你说过多少次,当时绮娘重病一场,醒来什么都忘了,连娘都不认得,更不记得圣人长什么样。她遇到圣人,要怪也是怪圣人存心欺瞒,骗了绮娘。事后你闹出来,绮娘不也听你的嫁入沈家,跟圣人一刀两断了吗?你怎么就过不去这个坎,绮娘都死多少年了,还念念不忘当年的事。”
“一刀两断?”皇后脸色Yin沉下来,“那沈倾墨那个孽种是哪来的?”
“韵娘!”老妇人喊了声,“五郎再如何也是你的外甥,身上流着卢家的血脉。”
皇后冷笑道:“阿娘莫以为我不知道家里的打算,沈五郎这个孽种刚从安北回来,阿耶便跟小弟商议要将小弟的女儿说与沈五郎为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阿耶觉得圣人更喜欢那个孽种,想要两头下注罢了。家里倒是打的好主意,可你们以为那个孽种能看上顺娘?那就是个狼崽子,卢家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五郎为何如此还不是你跟三郎对他存着偏见?你若肯花点心思从小就把他养熟了,又怎会有现在的麻烦?”老妇人见皇后依然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叹口气缓和语气劝她道:“今日不说五郎,咱们说圣人。现在圣人受了伤,听说一直未醒来,谁知道能不能熬过去?你正是应该守在圣人身边。若醒来圣人念你一份情,若不醒来,三郎是圣人嫡子,你也好早作打算,免得被淑景殿抢了先。”
既是母亲服了软,皇后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放心,淑景殿成不了事。”
“万一……”
皇后打断她:“她同我一般见不到圣人,又如何能成事?”见母亲还是不放心,皇后又嗤笑一声,“阿娘你不知道吧,自从那个女人死后,圣人再没亲近过任何女人,终日冷着一张脸活像旁人欠他三万贯钱一样。”
“韵娘你说的当真?”
皇后说的这些,老妇人还真不知道,过去韵娘也从未提过。难怪这些年宫里一直没有孩子出生,她还以为是韵娘的手笔,原来……老妇人一瞬间想到要是当日绮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