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看到佛牙坐了下来,自己便在离他稍远的距离站着,不敢靠的太近。
“除了跟着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儿了。”他的表情有些迷茫,“我活着的时候,是个生意人,总能知道自己要什么,想做什么,可自从死了之后,我便越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好像忽然失去了所有目标。”
傅白靠着一棵树,挪动了一下脚踝,“后来我便一直盲目地跟着你,我远远地看着你与他们说笑……”傅白说着说着,默了一会儿,又抬头问佛牙,“我不明白,你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为什么你要忽然离开?”
佛牙将包袱打开,在锦缎上抽了几根坚韧的丝线出来,对着傅白招了招手,“你过来。”
傅白一瘸一拐地靠过去,佛牙坐着,他站着,这样的高度落差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佛牙看了一眼他的脚踝,伤势挺重的。
毕竟活死人和活人不同,毕竟活人知道疼痛,而他呢,即便受伤了,也不痛,于是赶路的时候脚踝的状况越发恶化了。
佛牙将那些绽开的皮rou一点点缝合上去,以前养血尸的时候干惯了这种事,那些血尸缺胳膊少腿的,都是他缝上去的,他的针线功夫还不错,他一边缝,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我离开,是因为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是不同的。”
傅白就更疑惑了,他看了眼佛牙光秃秃的脑门,“哪里不同?接下来不都是要前往大漠?”
佛牙笑了笑,缝合完毕,便咬断了线,“傅白,你以前……挺Jing明的一个生意人,怎么自打变成活死人之后,脑子也没以前好使了?”
他靠在一块石头上,闭上眼睛。
“蜘蛛Jing虽然作恶很多,但是它说的话很中听。这个世界上,分为三种人,第一种,也是最常见的一种,市井里的平凡人,他们的一生大多很平顺,偶尔会与邻里街坊起些口角,回到家,关上门,便又是其乐融融的一片。第二种,是登仙之人,这种人生来有幸运,也有坎坷,但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到最后,他们总是能参破一切,得道成仙。”
佛牙叹了口气,“这最后一种人,便是……”指了指傅白,又指了指自己,“你,我,这种人。坏事多了,便逃不了入地狱的命运。谁说老天无眼?咱们做的坏事,那都是一桩桩,一件件记下来的。”
傅白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脚踝上已经被缝合好的伤口,“那既然你说我们是一路人,以后……我还能继续跟着你么?”
佛牙哈哈一笑,“跟吧,跟吧,别偷偷摸摸地跟着了,下地狱的路上有人跟我说说话也挺好的。”
傅白那毫无动静的胸腔,竟然翻起一股暖意。他在佛牙身边找了个位置,蜷缩下来,他的面目肮脏,还是没有先前生意人的风光模样,但是此刻的他,是满足的。
……
……
纪燃买了条乌篷船,沿着落川一路而下,天是青灰色的,只有落日的边缘有少许暖黄。
星野兄在撑船,纪燃坐在船头看景,已经喝下了两坛美酒。
借着微醺的醉意,纪燃与他闲聊。
“星野兄,你记不记得你的人生里,有哪一瞬间,让你觉得自己……变得不一样了?”饮下一口美酒,“我先说吧,从前的我向来只顾着玩乐享福,即便是修了仙,也是如此。直到我重新回到岭南,听闻了纪老爹的死讯,我忽然觉得,我以前的人生是如此地荒唐不堪……那一瞬间,我忽然非常理解我爹那时候看我时,恨铁不成钢的心境。你呢?星野兄,你的人生里,有这样忽然成长的瞬间吗?”
梁星野干脆坐在了纪燃的身边,任由那小船顺流而下。
他从纪燃的手中接过那坛美酒,饮下一大口。
“当然有。”
日暮西沉。
“小时候,你将我带在你身边,教会我品茶,认字,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可忽然有一天,你将你的家传宝剑送给了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纪燃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曾经无数次地梦见那天的情景。”
纪燃笑了笑,“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么清楚,所以你现在是来找我寻仇来了么?”
梁星野点了点头,“算是吧。”
“你还真是记仇呢。”纪燃饮下第三坛酒,随手又打开了另一坛酒。“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没打算回去,你知道的,在外面闯荡,注定一路坎坷,甚至会遇到很多危险,那时候我担心将你带在身边,一旦遇到危险,会连累了你。”他用手比了个高度,“你还那么小,需要一个安定的家。”
梁星野嗯了一声,“确实,后来我确实有了个安定的家。那时候的梁家富商,为了独吞你送我的剑,便假意收养了我。我在那个家里,从未得到半点温情……”
纪燃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些自责起来。
“是我当时没想全面,连累了你。”
梁星野又饮了一口酒,继续道:“这样的瞬间说起来,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