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陆乙帘无语了一阵,说:“那你跑路跑得好啊!”他问,“那他呢?就走了?”
“在我家。”
陆乙帘:“……”他咳了咳,估摸惊着了,“那有话好好说啊,别打架啊……你家里进去一个就行了。别到时候下手狠了,你也进去陪关。”
他要在这儿,乔水一个拖鞋就能飞过去,“你说屁呢,挂吧。”
陆乙帘懂了,“没打起来?”
乔水没说话。
陆乙帘像喝了一口风,说话也软和,那边没有滴滴答答。他说:“我觉得也是。你们以前那么好。不至于。”乔水开始想象南方的太阳,或许更毒辣,但空气是chaoshi的。陆乙帘仍在顺着风呼吸,“其实我一直这么觉得。除了唐岱,没人知道你想什么。”
乔水仰头看橙黄色的灯泡,灯丝的钨高温蒸发,粘在灯泡壁上,模模糊糊看到一点黑。
他认为不是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什么,这说明一切从主观上就没有一个标准,所以唐岱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09
从手边的塑料架上取下一沓报纸,那纸很经不住折腾,在chaoshi环境里边角打着卷。仔细一看,日子是将近两年前的了,早已过了保质期。
乔水是个连手机新闻都不太阅读的人,他带着这一期报纸搬了三趟家,每次清废品扔东西的时候都会犹豫一下,然后卷着带走。偶尔蹲坑思考人生时看看,想着或许哪天厕所没纸可以用它凑合一下,也一直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烂熟于心的页码,左手边,有关他爸被逮进去。那么一大笔数,这辈子也栽了,才得了一小块版面。乔水想,他爸后悔吧,估计觉得亏大了,真是个神经病。
灯泡上的黑色似乎在不断扩大,乔水又抬起脑袋,他抬头时就要张嘴,有种呼吸困难的错觉。
许多艺术家都能在专注一件事时收获灵感,做爱时,做梦时,奔跑时,流泪时,乔水想,那坐在马桶盖上看钨丝灯泡应该也是一样的。
他钻牛角尖去想,只想到高三那年他骑着死飞去美院,那有一整面涂鸦墙。唐岱在街头给朋友做模特,那时他的头发比披肩还更长一些,金边眼镜,挂着sao包的眼镜链,身上穿的却是素净的米白,衣摆很轻,飘在风里,美得雌雄莫辨。他慵懒地偏着头,看谁都是恒温,扬起下巴时,脖颈修长,喉结很突出。这还是乔水第一次见到头发这么长的男人。
满脑子都是诸如此类的场景。
乔水在又一次碰见唐岱时,扶着自己新换的板,轮子还在咕噜噜转,他问他:“同学,怎么称呼啊?”
“唐岱。”
乔水懵了,白天刚被罚抄历史,“宋元明清?”
他乐了,说:“岱山的岱。”
乔水至今都记得自己在想什么,他想:原来这个人真是男的,且真的会笑。
唐岱在美院学设计,乔水在师大附中读高三。
乔水从前只是偶尔去美院附近转转,后来每周固定都会过去,有时还和唐岱一起吃饭。他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唐岱开车带他去山上看星星,帐篷坏了,他们在车上头靠头打了半宿游戏,困了就睡,醒了脖子疼。回程的路上,从郊外进城,下起暴雨,天上劈开一道道闪电,车驶在高速上,乔水在副驾上看得特别兴奋。乔水后来因此喜欢在墙上喷各种闪电标志。他们约好在乔水十八岁生日那天一起去文身。他们还一起去逛花市,乔水买了一大捧矢车菊。唐岱没住校,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单人间,有一个小阳台,乔水去过,一次他端着浇花的喷壶想吓吓唐岱,没想到喷壶太猛,呲了两下,唐岱就跟被人兜头浇过一样。可唐岱脾气不像他,一点就炸,唐岱一脸懵的抹了抹脸,看着特别好玩,也不骂爹骂娘。只是后来有次在他家楼下洗车的时候拉了根水管,跟开炮似的往乔水身上冲。乔水后来想明白了,觉得这人其实蔫儿坏,太狠了。
在这些破碎的回忆里,有一段最突兀的。
乔水眨眼,感觉灯泡跟着他的眼睛闪了一下。
他没想过自己会在学校门口看到唐岱的车,在相处中,乔水其实很少提及师大附中。他同样没想到的是,隔壁班的那个娘娘腔常楚遥背著书包上了唐岱的车。
正放学的时候,乔水站在学校拉了一半的电子伸缩门后面,来气,觉得这世界什么都没劲透了。
对啊,那时他也没问,唐岱喜欢男的女的。如果早点知道,会生气吗?应该也会。乔水做了很多假设,每一种前提有了此种经过,结局都是没劲。
那是陆乙帘饱受乔水欺压的一个阶段,面上忠心耿耿称兄道弟,实则背地里看见个坑就想把乔水活埋了。
和娘娘腔同班的陆乙帘跟乔水说,常楚遥是唐岱的发小,俩人还都跟家里出柜了。这是一个中间点,一个重要的节点,在这之前与在这之后,在乔水缺斤少两的记忆里,全是模糊一片。
唐岱是他青春最灿烂时的一个参与者和见证者,残酷一点,牵强一点,也是个终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