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天灾
夏日翩然来临。东宫那片树林又翻起浓密的绿浪,随风吹过的时候沙沙作响。候鸟北飞,在此筑巢,啼鸣婉转,处处生机。
今日廷议,朝臣带给陛下的却都不是太好的消息。自然,偌大的国度,求得一个风调雨顺,也委实不是易事。
先是有朝臣奏报岭南酋长冯盎、谈殿迭相攻击,久未入朝,议其有谋反之事。对早已平叛数次的陛下来说,这些部落的谋反实在不足为异,转而命将军蔺謩等发江、岭数十州的兵力讨之。
魏征却不赞同出兵,他站定堂下,言谈纵横:“陛下!岭南瘴疠险远,若劳师动众,跋山涉水,恐不相宜。如今陛下天下初定,突厥在北,虎视眈眈,所赐金帛耗得国库空虚,实在不宜开战。”
陛下听到魏征又提及突厥,心中不悦,“突厥一事,竟然有这般影响?难道突厥不灭,朕就不能发兵了吗?”陛下眉头紧蹙,想不白马盟约如此虚耗国力,竟然去南边打个小小部落都难以支撑。
魏征言道:“陛下其实勿须动武。冯盎之反,并非明反,而是周边臣属疑其反。陛下不如遣使臣示笼络之意,待之以诚信,则可免于战祸。”
陛下听了,心下赞同,说道,“玄成此言,可以一试。朕即刻派散骑侍郎李公掩持节慰谕岭南冯盎。”
果然,不久之后,冯盎遣其子冯智戴随使者入朝,表明臣服之意。陛下大喜,赞许魏征“发一介之使,胜十万之师”,遂赐魏征绢五百匹。
陛下深知与突厥的“白马盟约”于国之长久无益,暗自立誓,必在三年之内荡平突厥,血洗此恨,捍卫大唐。
他运筹帷幄,又怕士兵惫懒,刀枪入库,于是想要在大内亲自Cao练禁军,被魏征等人苦谏一番方才作罢。
说来也怪,今年一春少雨。各地官员频频奏报山东、京畿一带大旱,又有蝗灾,侵蚀良田万顷,幼苗枯死,杂草丛生,眼见秋日颗粒无收,受灾百姓无以度日,各地民不聊生。
陛下为此十分焦虑。谋反叛乱乃一时之事,统兵征战即可缓解。但大旱、蝗灾却上承天数,事关社稷农桑,关乎天下万民的生计,倒是极难解决的问题。
历朝历代,旱涝两灾,惹出中原多少饥荒战火。就算陛下堪为英主,这两件事上,似乎能做的不多,也只能依靠上天的力量。
众臣求陛下南郊祭天祈雨,陛下应允。嘱咐千万不能因此事再生靡费,于是轻车从简,只求心诚,感动上苍。
后宫之中,皇后也于宜秋宫之北搭设祭坛,率一众嫔妃为国祈雨,并自皇后始,削减后宫用度,节省银钱,为赈济受灾百姓尽一份心力。
无奈这些法子想了个遍,也不见天降甘霖。国库赈灾的钱粮如流水一般的拨付,陛下心中焦虑。
谁料更能称奇的是,太史丞千挑万选的祈雨良辰,却在陛下祝祷的时刻,突现日食。一瞬间天地玄黄,那诡异的光晕,似乎更要疯狂地灼伤那大片干涸的土地。
窃窃私语也逐渐在朝堂和宫廷之上传开,无非又是不知道哪里死灰复燃的旧势力,污蔑当今陛下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带来天下大灾,民不聊生。这是上天的惩罚。陛下嘴上不说,也不彻查,但心中也全然都是忌讳。
他心中隐隐感觉到似乎快要到了某个日子,这些流言蜚语仿佛有人助推,来得正是时候。至少成功地萦绕在了陛下的心头,他心下有些不安,近日的脸色十足的难看。
中书舍人李百药上言:“陛下,去岁,陛下下旨释出宫人,但臣听闻太上皇宫及掖庭宫中的宫人,无用者尚多。宫女们百日无事,虚费衣食,且Yin气郁积,亦足致旱。”
听着虽然似乎也是不挨着的事,但至少也算施恩布德,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了许多。陛下亦同意此言,说“宫女们幽闭深宫,诚为可愍。平日只一些洒扫之役,实在勿须人多。”于是又命内侍省继续裁减宫人。
陛下又与皇后商议此事。“皇后,裁减宫人一事,如今各处可都按数裁减释出了么?”
皇后无奈,眼见陛下脸色沉郁,但还是不得不照实回禀,“东宫已尽释出。如今臣妾身边只有八人,美人、才人只留一人,才人以下的世妇、御妻都无近侍宫女,已是尽简,按例都是不足。所以减去千百人有,但仍未及陛下登基时明诏所称的三千人之数。”
陛下听了,也是实情,只得叹了口气,“父皇那里,再Jing简不下来了吗。”
“陛下,你已多日未入太极宫了,可知其中的景象?”皇后摇了摇头,面露许复杂神色。
“哦?怎么了?”陛下登基之后,太极宫日常宫门紧闭,与东宫少有往来。陛下、皇后虽照例问安,但太上皇不与他们夫妇见面。元日、节庆也从未一同欢度。承乾、丽质虽然见得到祖父,但太上皇总是念及承道和婉儿,老泪纵横,后来也亦不敢擅自觐见。
太上皇在太极宫内自设了一处教坊,亲自教习数名宫女弹奏琵琶。听说已不再用横板弹拨,改为竖抱,技法亦大大改进,又作数首新曲,融合胡乐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