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摇了摇头,“我年纪大了,也无甚福要祈。再说若都去,谁来服侍陛下呢。”
“你呀,自己走出一条死路。我劝你,有空还是多去玩玩儿,免得稀里糊涂过这些日子。”他嗔怪着我,原来他早已经洞悉了一切。
“大凡女子都爱赏花,但这却是不相宜的。一旦花开最娇,就离凋谢不远了。这宫中之人,谁似花朵一般怒放过,命运都不会太好。”
“这番话好有见解,倒是令人听了难过。”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你的?”
“是什么时候?”
“那年元日,你在襦裙上绣的花样是水荇子,倒使得我惊讶。水荇看似飘摇,浮沉亦不得自主,但却又坚韧执着,生生不息。我以为你看透了宫府的境遇,见你行事,不同寻常,亦有几分敬佩。谁知道,你也……算了,我不说了。你擅自珍重。”
“颜给事……”我没想到他会对我说这番话。也没想到,他已在那么久以前就明白我,更是一样洞悉了我未来的命运。
“我可还有别的办法?”
颜雷摇了摇头,“你若求得宫花一度红,只能尽情地绽放,好让自己不后悔。若还想如水荇一般,谁让你自己跃出了水面。”
被他说得太准,我满心的无奈和沮丧,不知该如何接话下去,只剩下发呆。
“好了,你别沮丧了。你求了我把宫女们都遣走,你还有时间在这儿感伤?还不赶快进去伺候?别有什么差错。倒弄巧成拙。”
“嗯”,我点了点头,连忙收拾起自己的Jing神,进入殿中。
陛下自然不过上巳节,埋在殿中忙碌朝政。我刚刚悄然在一旁侍立,眼见长乐公主走了进来,向陛下行礼:“拜见父皇。”
“丽质,你怎么来了?”陛下眼见长乐公主,脸上立马挂着满满的笑意。
“父皇!”丽质走上前来,娇滴滴地说,“今日上巳节,父皇知不知道嘛?”
“你们女儿家的节日,朕知道做什么?”陛下停下手里的政务,向丽质招了招手,把她揽起来,坐到自己的膝上。
“父皇,每年,女儿都只能在海池那踏青游玩,多没劲。今年……能不能……让我出宫去玩嘛。”
“丽质!那么多姐妹姑姑,若独你出宫,岂不是又要怨朕偏心了。再说要是都出去,那万一出了事儿可怎么办?”陛下瞪起眼睛,假作嗔怪。
“父皇,我换了男装再出去,好不好?你多派人保护我便是了。再说,就我和襄城姐姐一起,好不好?她也想去得很,说她哪日若嫁了人,再不得自由了。父皇,你就答应我们嘛。”
陛下想了想,禁不住丽质搂着他的脖子,亲昵个不停,心中早就同意了,“好啦。朕答应你们,多叫人跟着,早些回来。啊。听话。”然后朝着丽质的脸颊亲了一亲。
平时陛下宠着丽质不假,但今日却也是想让襄城能多得些快乐。既然剥夺了她的幸福,又追不回过去,这些小小心愿,当然尽力满足。陛下着礼部为襄城公主置办嫁妆,将兴建府第的用度悉数折了银钱,倒比往常还丰富许多。
丽质开心地去了,满殿生风。陛下笑着摇头,被丽质这一闹,他倒松泛了起来。见我在一旁,便问,“今日怎么殿中人这么少。”
“回陛下,上巳节,宫女们都想去海池边上玩耍。奴婢想着节日难得,便遣她们去了,也是沐浴陛下恩德,共享□□胜景的好事。”
陛下点了点头,“你做得对。宫女们也都是青春年华,平时都辛苦了。诶,你怎么不去?”
我笑着回话,“总得有人服侍陛下啊。再说,奴婢年纪大了,不容易有年轻女子的那般心思。”
“什么年纪大了?你若想去便去,叫颜雷来近前即可。”陛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手一挥,好像很大方似的。
“今日本就人手不够,奴婢还是留下来服侍陛下要紧。”我也满脸笑意,当然知道他不愿意我离开,不过是嘴上一说。
“陛下当真不知道上巳节的模样?”我看他心情好,便侧身一问。
“那是女子们喜欢的节日,朕怎么知道?”
“哪里单单是女子的节日,这美好的春日,曲水流觞,文人雅士都在这一天游乐宴饮,yin诗作赋。王羲之《兰亭集序》所写的,不也是三月三的‘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多好!”
陛下听了,倒笑了起来,“你倒Jing熟,说得热闹,好像亲眼所见,身在其中一样。”
“只可惜,奴婢无缘一见,不过,仅仅是读着此文,就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让你这么一说,朕都心动了。感觉今日坐在朝堂之上,简直就是浪费了春日光Yin。既然春光短暂,不可辜负,不如,你陪朕出去走走可好。”
“好啊,海池那想必真是游人如织,花团锦簇呢。”
陛下一脸嘲笑,“谁会去那!若朕去了,不但坏了人家兴致,反而还带来多少麻烦?你想想,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