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不需要太久。自救的方法很多,但是没有一种适合现在。
荷善终于回忆起几天前的事。那天她熟睡时听见水声,睁眼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不是正常的海水,而是游戏中保护荒芜之城的巨浪。
它们穿过门窗的缝隙,很快淹没整个房屋。但是游戏世界是被创造出来的,这个海水不会真正对现实中的人致命。
她想到生死之间,决定不去照镜子。狭小的地方也不能去,谁知道现在的状态是否能直接接触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如果是没有生气的躯体,至少先查找资料。是否接触自己的身体,是否应该判定自己的死亡。
很多故事的主人公没做出正确选择,把错误答案贯彻执行的结果可想而知。
凌荷善选择先去看小菱给自己的□□糖。之前她用糖来烹饪或直接当零食,糖块完好无损,连受chao都算不上。她很快在茶几上找到了一小袋,确实是干燥的,没记错。
可即使是在正常呼吸的现在,也喉咙发痛、有想咳水的冲动,溺过水一样鼻酸眼胀。
另外几包□□糖在储物箱里。□□糖分量十足,摸着干燥得像石块。保存得最好的冰糖旁有张护身符,像是在哪个神女庙求来的。
她随手把护身符带在身上,顿时感觉好多了。就像儿时被大人从深水区里发现,回到休息区时只是揉眼哭上几分钟,只剩下感冒似的鼻音还算与溺水有关,像孩童一样忘记了些什么。
凌荷善有点想哭。氪128、648,天天就知道氪金,给这个游戏充的钱足够买一打竞品单机了。这游戏体验,游戏公司应该给她钱,而不是反过来。再氪是猪。
门外有人在敲门,是无名。他是来道歉的,城主大人收到的消息显然晚了一步。
无名的思维直接跳跃到“她在伤心或害怕”,完全忽略了强心脏的人间歇性奔溃的可能。
荷善有时会哭一场解压,但是绝对不会有那种艺术性的“肝胆俱裂”,甚至走向自我毁灭。她只会变成“我们一起完蛋吧”的活体表情包。
“我很好,”凌荷善放下手帕,“你确实没做错任何事。可惜我确实没能回去。”
无名手里拿着罐汽水饮料,送到嘴边又停下了。
他的话也很直接:“可是你不像很好,荷善。你想过如果一直用这种状态呆在这里,你的……会怎么样吗?”
“我的什么,”凌荷善被对方的汽水吸引注意力,“对了,荒芜之城也有汽水?我觉得这里像工业化初期,应该还没发展到ye压技术这一步。”在这个空档,他已经开始喝了。
无名喝完汽水才说:“这不算是我们世界的东西,你们说这是‘提升声望、增加道德值的氪金饮料’。”
荷善觉得大事不妙:“你做了什么需要这个?做坏事增加道德值,游戏里玩家就算刻意刷低,也用不完整瓶。”
“游戏中任何人物不能发起攻击,否则会失去保护。”无名说得很含糊,将自己在竞技场的试验一句带过。
“为什么你要说出来呢,”荷善有点窒息,“换成我认识的文案大师,她能写出绝对不该单身的句子。亏得你还在角色魅力榜上。”
城主无名感到迷惑:“我能理解自己受欢迎。不过为什么说我该单身,不会有这个问题的。”
凌荷善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二三次元不相同,这在纸片人身上是萌点。就像美女美而不自知,换在现实中不是被打压过度、就是知道自己好看却不在乎,习以为常。
她闭上眼睛,决定反向推导:“我问你几个问题,想不想回答你说了算,只要不是假话。”
无名含着饮料边“嗯嗯”边点头。他盯上荷善刚拿出来的自制果糖酱存货,两眼直放光。
荷善和善地问他:“第一个问题,都说万事开头难,我就反着来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好看,不是觉得自己被喜欢很正常?”
这回尴尬的不是凌荷善了。
无名脸都红了:“知道啊,我长得还可以。不过好看的人那么多,喜不喜欢我都正常。”
凌荷善决定面对面迫害纸片人,这样才对得起以前氪金买的情感线开启包。游戏里用不用是一回事,氪佬的权利是另一回事。
她微微一笑:“第二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我会受伤。第三个问题,你真的叫无名吗?”
无名回答得诚实:“知道,不过你说的玩家最终都会离开。也许是几天几个月,也许是更久。显然是回到自己的故乡比在这里玩木偶戏重要。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会想回去。至于名字,你以前见过我。”
凌荷善不置可否,继续问问题:“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决定怎么办也许这个世界一开始就不存在,只是在换策划之后才令原住民无法承受。”
次元论也许只是对平行世界的另一种解释,游戏世界如果一草一木都是设定,很难构造出真实的世界。策划确实有考究癖,但是人无法成为创世神,就像机器无法拥有人性。它们拥有的那一天,或许已经是人与非人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