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勤劳的,娇俏的,机灵活泼但又非常可靠的女孩,宁珏看哪条都不像自己,就是像,她也必须不像。
孔老板抖抖烟灰,没多说什么,转而和男演员打了个招呼。
天还亮着,一桌饭已经齐全了,开了两瓶洋酒,各人举杯,庆祝电影拍摄完满完成,预祝之后的事情一帆风顺,剪辑送审发行宣传……男人们都聊了起来。
男主角聊不进去,他的人生阅历太过有限,他也只是孔老板自我意识的投影,可也无足轻重,重要的宁珏能听明白他们说的,能听懂三分之二,但不想表现出热衷于插话的形象,漠然地吃菜。
男人们聊得久了,就容易忘记时间,宁珏抬头看挂钟,已然六点半了。
桌面上,男人们推杯换盏正聊得酣畅,说起中国的文化界,各个都指指点点,好像自己变成女娲,补上体制的大窟窿,然后各自抽烟喝酒,客厅乌烟瘴气。
宁珏迟疑了一瞬,然后站起来:“各位慢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就走了啊?你不走一个?”
宁珏举杯一饮而尽:“真走了真走了,改日再聚。”
孔老板凝视宁珏,点点头:“到时候再找你。你是回家?我叫老王送你。”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这词颇为微妙,宁珏摆摆手:“是去朋友家,我自己去就好,你们继续,继续。”
轻而易举地出来了,或许问题还在后面。
走出几步,她忽然觉得头晕。
那杯酒喝得太没分寸了,也还好是夏天,她走到花丛旁边,借了浇灌的水龙头漱了漱口,才算清醒一些,擦擦手和脸,算算距离有些远,破费地打车去谢一尘家。
到达的时候已经近七点了。
她敲门,醉意已经上来了,抱臂站定,开门的却是姜望。
猝不及防地和姜望面对面,越过姜望,看见五六个人在里面喝酒聊天,有个看不出男女的人抱着木吉他醉醺醺地唱歌。
姜望笑了笑:“你来了,今天很漂亮。”
他倒是闲适,大裤衩子和背心搭配,开门让进宁珏来。
家里原来有十来个人,有男有女,都闹嚷嚷的,有一个已经如同抹布似的挂在沙发背上,唱歌的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他,唱的歌她也听不懂,又像俄语又像法语的,宁珏听不明白。
兴许这唱歌的喜欢那抹布……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立即后怕起来,她怎么产生这想法?是也被同化了?这可是两个男人,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不害臊……
有人围在餐桌旁边边吃蛋糕边聊天,有人正听人唱歌自己哼哼。
沙发旁边有两个男人浓情蜜意地对看了一眼,旁若无人地接了个shi嗒嗒的吻,宁珏盯着人家看,觉得自己不礼貌,扭过头。
心里涌动着怪异的残影,好像偷窥公园里的男人们,自己贸然闯入,又有些审判的味道,却不知道是审判谁,是对方,还是自己?
谢一尘正捏着笔和人说什么,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记:“……那就不可以,自己的事自己Cao心,我能帮你介绍,新西路那边……”
正在说的时候,谢一尘抬头看见宁珏,又看看挂钟。
“我之后再跟你说。”谢一尘结束了话题,站起来迎着宁珏:“你来得不巧,蛋糕没有了。”
餐桌上那一堆都被糟蹋得像被踩过似的。
“我吃过饭来的。”宁珏笑着,酒醉后脸色酡红,面容仍然镇定,身上带了股烟气,又有酒味,谢一尘嗅她一下,稍微明白过来,拉着她走遍家里给她介绍。
一个个介绍过了,阿猫阿狗都有,也有外文名,但谢一尘都贴心地翻译了,从Kelly 变成牛壮,从阿希变成老关,通俗易懂地让宁珏听明白了,惹来了一众白眼。
“土!土!老土!”沙发上醉酒那位抹布听见牛壮两个字就振臂高呼,反对谢一尘的名字改良。
“那你去改户口本。”谢一尘说。
抹布梦回原形,跌下去睡着了。
“我们这样的人很少能表露身份,但是人活着又总想要找到同类。南城的gay很多,姜望认识一些,我慢慢地认识了一些人……有的人就会像我这样,彼此帮助,结成形婚小组……但不能互相信任,也有闹得很麻烦的……”
一圈介绍下来,谢一尘给宁珏介绍这聚会,就是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烂醉的Kelly有了感情上的烦心事,大家也很久没有聚,索性来这里商议。
宁珏没有父母,她不太能明白为什么非得结婚,她听从自己的心。
但是也听说过父母的压力要必须结婚的……环顾这一屋子人,有些人的确是有些怪的,特意地打扮得像个另类,很叛逆的样子,也有姜望和谢一尘这样,乍一看好像模范夫妻。
形婚小组,倒像是躲在某个壳里似的。
宁珏看看姜望,对他的反感消失,但仍然不安,看着谢一尘,却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言多必失,言多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