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两天, 宁珏把女人的房间收拾了一遍,等来一个地址,说是当天医院丢了个孩子, 这孩子的生母住在这里, 至于女人去了哪里,这还是没人清楚。
丰收大楼地方偏僻,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没有目击者也是正常。
宁珏先记下地址,随即翻找出女人一张褪色的旧照片, 对着镜头莞尔一笑, 露出一半的脸——另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掉了。
去一趟火车站,对着那里时常跑动的搬货的诈骗的卖货的上班的,展露女人的相片,询问是否见过这么一个人。
但是没有时间, 没有地点,指望人的记忆,宁珏没有收获。
最终线索指向孩子的生母,宁珏从杂物中拎出橡皮鸭子,试图届时有人凭它和她相认,捏在手里百无聊赖地发着噗吱噗吱的惨叫,公交车上下班回来的中年妇女频频回头,用正义的眼光打量宁珏这个街头混混,她自顾自低头想事情,把鸭子的童趣叫声捏成惨叫。
一片旧楼房中,最不起眼的一栋里的顶楼最里面的屋子是孩子生母的居所,频频漏水,连走廊和楼梯间都是chao气,晾着不知道哪年哪月洗出来的鹅黄色内衣。宁珏捏着橡皮鸭子冲猫眼挤了几下,听见它被自己□□地惨叫好几声,才敲敲门。
无人应答。
敲门声惊扰了邻居,右侧的门打开了,露出头发蓬松的中年妇女的脸,警惕而好奇地打量宁珏。
宁珏举起鸭子冲她扑哧扑哧捏几下,自己逗笑自己,还没开口,女人把脸一皱:“干什么的?”
“我找人,这家主人是不是前段时间丢了个孩子?”
“你是做什么的?”中年妇女把门缝收紧,好像担心宁珏突然拔出刀入室抢劫似的。
“我朋友失踪了,他们说前两天和这家人见过,我打听打听。”
宁珏说的是实话,所以坦然且诚恳。
门缝终于宽松,露出居家的睡袍,中年妇女揉着眼屎,隔空戳着宁珏所敲的那扇门,好像在戳对方的脊梁骨:“早就跑了,这家住了个女人,是个小三,前两天那人老婆找上来,打得鸡飞狗跳的,后来好像就搬走了……你朋友干什么的?”
“售货员。”宁珏不算撒谎,售货员就是卖东西的,那女人就是卖自己的一身白rou。
中年妇女终于放下戒心,把门打开,详细地诉说这小三平时的劣迹斑斑,半夜不睡觉唱歌,晚上回来晚,打扰她家孩子休息……上回还撞翻了她一篮子菜……一件件一桩桩都列得清楚。
宁珏从中拼出一个昼伏夜出为人张狂的第三者的形象,然后她再打听,女人就不知道了,那个原配她也没地方可找,线索就此断了。
橡皮鸭子搁在窗边,宁珏自觉尽人事,找了没找到,就是她和女人之间缘分已尽,丰收大楼的三个人缘分都尽了,所以告别都没有,各自散开。不必再去找了,也不用管是谁家孩子,她三千烦恼丝铺陈开来,挤不出一条缝为别人殚Jing竭虑。
但缘分剪不断,她路过派出所时,那个给她瓜子的小警察和她搭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宁珏接过一把花生,漫不经心地揉搓外壳。
“前几天弄了个案子,”小警察像是在说新闻似的,也低头剥花生,“就是你们丰收大楼的。”
花生连皮带仁都被宁珏捏了个粉碎,她抬起头:“什么案子?”
“怎么说呢,也不算案子,是纠纷,有个女的和有妇之夫搞不正当关系,还养了个孩子。男的原配家里做生意发了一笔财,男的就怕哪天事发,就去找这个小三说要分手,小三不干,说她还给他养了个孩子,又说肚子里又有一个了,男的不干,说先去刮了,俩人本来去医院,不知道怎么又说起现在这孩子,说着就在医院闹起来了。有个女的,就是你们丰收大楼的,在旁边也不知道闲着扯淡还是怎么,那俩人吵架,孩子在旁边,她鬼迷心窍就把人孩子抱走就跑,还养了几天。”
“事情怎么解决的?”
“然后男的先找到了孩子,就给女人说,你要愿意养,我给你五百块,你带走了养,离开平都,去哪儿都行。这女人也是缺心眼,就答应了,收了钱就跑。小三说小孩失踪了报了案,我们在火车站把人摁住了,男人不承认了,就说是你们那个女的拐卖儿童……事情越闹越大,原配也知道了,和小三打了一架,然后说家丑别外扬了,咬准了就说是女人拐卖孩子。”
花生在手里被碾得稀烂。
“然后?”
“然后女人跟人说不清,想不开就跑了,实际上说清了没事儿,她自觉畏罪潜逃,连夜走的。”
宁珏呼出一口白气,从掌心把花生挑拣出来填在嘴里。
过程崎岖坎坷,她在意结果,女人没事,但是在逃,没人追捕自己逃跑,过得仓皇……但总归是没事,人是囫囵个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冤屈在身。
至于其余的坎坷,犹如炮火的余烬,此时此刻显得不值一提,宁珏从女人身上掸去了尘灰,把一颗心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