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思薇身旁坐着正帮她削水果的人,是林家请了好几年的护工,陈姨。
岑思薇身体欠佳后,林肇推掉大部分的工作应酬陪岑思薇,但也不便所有的事都亲力亲为,陈姨主要负责做饭,打扫病房的卫生,林肇不在的时候也大多是她陪着岑思薇。
林肇出事后,林于斯担心岑思薇受不了刺激,第一时间联系了陈姨,陈姨做事稳妥,和医院上下打过招呼,岑思薇至今不知道林肇已经入狱。
“于斯和他爸爸已经好久没过来了。”岑思薇把手里的书放在床头,冲陈姨笑笑,接过她手里的水果。
“董事长忙着卸下肩上的担子呢。”陈姨语气宽和,“他想退休陪着夫人了,只是这么大的公司,一时间要把事情都分给下面的人去做,应该挺不容易的。”
岑思薇眼底凝起一丝浅愁,叹道:“是啊,挺不容易的······”
林于斯抬手敲门,陈姨笑着走过来:“刚说呢,于斯来了。”
“陈姨。”林于斯冲她打招呼。
陈姨点点头,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林于斯踌躇地站在门口,心绪不宁。从林肇入狱,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他叫了二十八年妈妈的女人。
“于斯,过来坐。”岑思薇眉目柔和,眼色温润,一如多年前。
林于斯喉间哽塞,他想叫她一声妈妈,可······
“您近来好些了吗?”
“我很好。”她把手里的小果盘递给林于斯,温和地看着他。
岑思薇性格平和如水,对亲友,对丈夫,对儿女从来不会产生激越的情绪,一双被岁月沉淀过的眼睛总是能轻而易举看穿了一切,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最近忙些什么?”
“忙,公司的事。”
岑思薇眸光渐深,温声道:“你爸爸他想把公司交给小岑是不是?”
林于斯默不作声,吃了两口水果,把果盘放回茶几上。
岑思薇细细打量着林于斯,面色憔悴,眼里有淡淡的红血丝,安安静静地低头坐着不说话。她了解这个孩子,从小做错事或者受了委屈,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开口,只是一个人闷着。
“妈妈想把手里的股份转到你的名下。”
林于斯惊异地抬头,林于岑手里的股权并不多,如果他拿到了岑思薇的股份,又有陆林钟的支持,那公司大权落在他手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岑思薇目光有几分忧虑,“小岑还小,又是女孩,我不希望她以后管理公司。”
林于斯垂眸。
“你爸爸虽然固执,又偏爱小岑,但他从来都听我的。”说起林肇,岑思薇眉眼弯了弯。
“我不希望你们兄妹因为公司的事伤到感情,人生一世,我已经走完了九十九步,到头来最庆幸的还是身边有你父亲,有你和小岑。”
岑思薇说话时幸福满足,林于斯眼眶渐渐泛了红,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把林肇入狱的事告诉她······
他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站起来,转身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岑思薇倒一杯温水。
岑思薇怔怔望着那个高大俊挺的背影,满是内疚心疼。她与林肇感情虽笃,却不如外界所传那样美好。尤其是他们刚结婚那几年,他们感情不和常年分居两地,林于斯出生后,他们的感情依旧不好,她很少给林于斯疼爱和陪伴,林于斯六岁时,他们的感情才渐渐好转,她才恍然惊觉那个躺在襁褓里的孩子已经会跑会跳会读书写字,过了最需要她陪伴的年龄,那么小小一个孩子在她的身边长啊长啊,从听话懂事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能担起这个家了。
“妈妈,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岑思薇淡然地点头,她早已看开生死。很清楚自己时日无多,对丈夫和儿女的期盼,也不忍心再往他们心里添一道难过。
“嗯,我明天让人到疗养中心帮我做股权转移。”
“不,那是爸爸给你的。
”
“现在它是你的,以后你要像你爸爸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地打理公司,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委屈你了。”岑思薇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小时候,林于斯很少有机会牵着岑思薇的手,却也记得那双手秀白细长,指甲上的月牙也很漂亮。现在覆在他手上的这双手,如今已满是细细的褶皱。
“我······”
“你不要怕做得不好,以后你还要好好照顾小岑,她的性格太像你爸爸了······”
天幕降临,房间里仅仅留下一盏起夜灯,林于斯坐在岑思薇床畔,看着她安然熟睡。
后半夜的月色更加疏朗,陈姨招手让林于斯出来,在走廊尽头仔细地跟他说了岑思薇的近况。
听过后,林于斯细想岑思薇那番话,心里说不出地沉重。
翌日,林于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