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筱秋入座,同关雨霂说道:「夫人,我有要事要同你讲。」
果然不假,关雨霂暗笑着拨正了杯盖,洗耳恭听小丫头口中的要事。
关筱秋是个直言不讳的人,话生得亦不絮烦,乃说道:「筱秋不知道夫人同大人之间发生了何事,可是大人这人好,是真心待夫人。夫人或许不察,可我都看在眼里,大人对夫人的一片心,神仙都弄不虚。」
关雨霂笑逐颜开,起初也不晓得是要谈个什么象牙,好奇得紧,不想竟是这档子事,就问她:「怎么想到同我说这番话?」
关雨霂什么心思,什么套路,关筱秋能不明白吗,断不会答这话被她带到七拐八拐的小胡同里去,就回道:「夫人莫是同我绕弯。大人吃这一套,我可不吃。我就是空为大人不平罢了,我也知道夫人心里有大人,又何必不动声色呢?」
不动声色?关雨霂用食指轻点了点她的鼻头,为自己冤屈,又忍不住戏弄她,于是女儿家委屈地嘟囔着:「你倒是好,胳膊肘拐到那人身上去了,招了吧,给了你什么好处?」
关筱秋摇头,好处确实收了,可方致远并非请她来当说客,方才那番话都是她自个儿愿意说的,便愈发捏紧了关雨霂的手说道:「夫人,你我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断没有向着旁人的说法,且不提方大人不当算作旁人,我今儿一番话,也全是为夫人着想。」
关雨霂拿方致远对她的一片心没法子,拿关筱秋对她的一片心同是没法子,言辞之中下了台阶,一半归作玩笑,一半算作打探:「那你说说,要我如何你才满意?」
关筱秋咬着牙,字字恳切,眼中盈盈,说道:「珍惜眼前人。」
关雨霂笑了,想着筱秋可越来越会说话了,珍惜眼前人,她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她听着这话眼中佳思若水,藏着石泐海枯,天涯比邻,许久不回话。后来她回神,反问道:「我看你很懂,不然不提我的事了吧?说说你同凌桥吧,怎么样了?」
关筱秋脸蛋噌地一下泛红,扭捏着:「哎呀,夫人笑话我。」
关雨霂以袖遮面笑着,说:「你看,你我皆是一般。当局者,又有几人能看得透彻?」她拉起关筱秋的手,在上面拍了一拍,同她讲:「我心头有数,有劳你为我费心。」
关筱秋听她话音已变,满是和柔,也就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关雨霂邀她一道儿喝茶,闲聊起家中事:「你那些姐姐们可都还好?」近来她忙着自己一辈子的大事,确实没怎么看家中动向。
关筱秋也就同她唠着家常:「都好着呢,晴平姐姐绣的鸳鸯给了城南新娘子作盖头,卖了顶好的价钱。芙竹您晓得的,一如既往是个呆子,这几日常喜欢找王大说话。烟霞姐姐倒是和往日有些不同,不常闲在家里了,倒是喜欢去外头闲逛。」
关雨霂听了一思虑,心想,哦?烟霞终是想通了,算是一桩好事,就说道:「也好,她若有心,我明日就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去布厂子同叶织绡一同做事,如此多结实人,对她也有益处。」
关筱秋不解,说:「夫人此言何意?」
关雨霂说:「你们也都不小了,一直待在府里也不是什么好出路。你若什么时候有心,同我说一声,想离开方家,也不是不可以。」
关筱秋皱眉,说:「夫人在说什么呢,我哪会离开夫人身侧?」
关雨霂笑着,说:「那我同你那凌小哥,你挑一个?」
关筱秋眉毛处得更近了,是狠狠思虑了一番。关雨霂瞧她模样可爱,用手抚平了她的眉心,说道:「玩笑而已,莫当真了。」
这时方致远进来了,关雨霂不动声色地把帕子同针线收好,见她形色匆匆,便问道:「回来了?」
方致远见关筱秋坐在一旁,心思不得不换了换,清嗽一声,说:「有些俗事,要去定州一趟,你可要同去?」
关雨霂摇了摇头,称不了。
方致远不解,问着:「当真不去?」
「当真不去。」
方致远暗捏拳头,心想行吧,这关雨霂可真狠,又叫自己有相思之苦好受。关筱秋倒是在一旁跃跃欲试,关雨霂瞧出来了,就说:「你带筱秋一同去吧。」关筱秋眼里放光,死死地盯着方致远不放。方致远暗道这丫头也帮了不少忙,带着她去玩玩,亦非不可。
关雨霂又想到了些什么,说:「不是要送布料去定州吗?把烟霞也带上吧。」
方致远起疑,念叨着要你来你不同我来,强塞我两个丫鬟是什么道理?可关雨霂既已开口说了,她也不好违她心愿,回道:「行。我明日出发,去的不久。如今行路快了,没几日就能回来。你莫要……」
她想说想我。
她说了:「乱翻我的东西。」
关雨霂笑着摇头,捏着藏在身后的帕子,说道:「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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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不虚,没过几日方致远就回来了,可先见着不是方致远,倒是匆匆忙忙跑进屋来的关筱秋,后面追着叫她站住的方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