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往湖里砸了块大石头。结果一问,说是今天上午王大去送信,被董大人给逮着了。董大人好玩,本是抱着玩笑的心思问了王大几个问题,没想到对答如流,对原本以为是个小木匠的小孩刮目相看,一问师从,发现是关先生门下的,可不就惦记上了吗。没办法了,这逃也逃不掉,方致远在家外转了好几圈,还是得回家问问那位口齿伶俐的娘子来。
进书房寻人,发现她散挽着簪坐在窗边穿针引线,身穿白绫袄儿,素手皓腕袖口微微滑,牙色裙子垂地,露出秋色绣鞋尖一点点。绣的又偏偏是水绿青丝绸子水波图,好在斜阳从薄窗透进来,有暖意衬上一衬,映在绸子上,泛光浅浅,玉色的,既安静又腻人。方致远突然怀疑起自己进屋是否唐突了。
关雨霂瞧是稀客来了,一面向她问好一面在盘算着这个天天演着老鼠见了猫的人来找猫做何事。方致远也没想绕什么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了:「董大人想请你给他家小女教书。」关雨霂暗笑道这受人之托,当真逃不掉的,随即放下针线问起此事的由头来。方致远如实说了,就说一切随她,想去便去,若是不想……关雨霂笑了笑说:「若是不想还得由我亲自去回了。」方致远怯怯地摸了摸脸,点头称是。关雨霂笑她文章写得好,话却不会说,倒是显得有几分正直得可爱了。「这不才需要你嘛。」方致远说这话时跺了跺脚,看遍了以往的沉闷,关雨霂觉得这模样有些可爱,竟有几分像关筱秋了,可比着平日里对这二人的印象,又不禁笑了起来。而话听着又很安心,大抵被人信赖,有所托付,总归是让人感到安心的。关雨霂说这事她接了,过几日便去府上拜访,不过要方致远事先给了音,别成了不请自来。方致远说了句好,找了个椅子坐下,想她还真是清闲。前些日子自个儿忙着和外商说事寻点财路,后来说好是定几个仓库,又到定州运材料,再找来并州的工匠,忙得不亦乐乎,回到家里心间又叨叨起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不得安息。
关雨霂见她坐在那里无话了,便又拿起针了。方致远放空呢,瞧身边人开始绣字,不巧反着光,看不大清。绣什么不好偏偏喜欢绣字,有字的不好卖,倒不如绣点寻常纹样,俗气点销路广些,曲高尝得几人闻。她欠身歪在椅子上,累了。四周安静,秋阳洒在脸上,施舍立冬前最后那点暖意,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
吞吐之音薄,吹气胜兰,有赋云『陈嘉辞而云对兮,吐芬芳其若兰』。
穿线之音懒,摩摩挲挲,有词道『竹方床。针线慵拈午梦长』。
方致远暗啧一声「不对」。夏日已逝,唱夏词难应景。因李重元所作之秋词又未尝提及针线,便自己做了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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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王孙·银纱青缎水波柔
方致远
银纱青缎水波柔,引线凝眸裹素秋,信手拈针暗里勾。细筹谋,悄盼低眉而后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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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热气升腾,身边人挑起线,指尖叩在案上丁丁响,时光正正好。她乏了,想眯个眼,响起关雨霂的声音,说是秋凉。睡意稍退,抓了抓脑袋感到此情此景平实至不真实,像极了寻常人家,抿抿嘴一思来也许久不曾听过秋凉这般话。方致远撑起身子,端坐好,佯咳两声,「可得闲?」她想谈点正事,好把自己从那幻境里拉回来,醒醒脑子,看看周遭苦事,省得入戏太深。
关雨霂单单不缺这闲,便听她讲起了仓库的事,好比选址之艰辛,运材之路远,匠人之难寻。论及钱财又叹道似乎短时间内赚不了几个子,因将前期工费,与后期盈利说了一番,一一通算下来,着实所获不多。关雨霂说她看这事不坏,想多赚些钱也有法子,就好比这仓库租给商人,按日子按地方收费。这钱,还不能每日都一样。
方致远不解,便直接问道:「那还能怎么着?」
关雨霂看她心急,便慢声道:「无非是先便宜后贵同先贵后便宜。就好比租一日的,二十文钱,那租一月的,你就共收五百文,算是每日便宜些。」
方致远不禁有惑,问道:「有钱不赚?」
「仓库空着便是作践,倒不如让商人多放些天。他们重利,人又不傻,铁定挑便宜的。只要仓库满着,定有利可取。你大可把日子粗划些,好比一日,三日,十日,二十日,一月,三月,六月,一年。越往后间隔越长,日子久了,他们便把抚州当中转站,把你那仓库当他们的仓库使了。」
「先便宜后贵又当如何?」
关雨霂打量她认真求问的样子,犹未大悟,又心知她反应极慢,便忍不住说上一句快话来捉弄一番:「反着来呗。」
「这……」方致远也觉察自己被取笑了,倒也没觉得脸上有什么挂不住,本非买卖行家,穷经读史亦难受用,不想竟让一个久居闺阁的女儿家说得有板有眼。她没见过关雨霂是怎么给王大教书的,昔日亦觉王大称不上聪慧,如今被她给这么领着,倒有那么些自己看王大的意思了,真是风水轮流转,行行出状元。方致远毕竟是一时之冠,虽谈不上争强好胜,可就这么被比下去了,难免不甘。而不知则不知,终须请教,不禁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