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的波动仿佛只有一瞬间,容辛长长的睫毛敛住了眼底的红,语气又变成了熟悉的平淡。
谢之远被他的欲盖弥彰刺得心痛如绞。
只有真正的情深才会经受不住哪怕只是短暂的提起“分开”两个字,即便容辛装得再坦然,也并不能完全遮掩住内心的痛苦和不舍。
真当他看不出来吗,说是为了多照顾裴焰几天直到他出院,实际上是容辛自己难以割舍,想要用最后的这段日子再多看看他。
谢之远从未见过容辛对谁那么上心,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们俩真正分开之后容辛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容辛和裴焰分手, 他真的会去治疗吗。
事到如今他已经察觉出了容辛内心深处的厌世情绪, 否则也不会在医院门口守了一天的等他, 把他扔检测报告的事情抓了个正着。
复仇未果,爱人重伤, 罹患癌症, 仿佛所有的不幸都将落在了这个清冷的少年身上,他现在, 还在靠着什么硬撑着呢。
容辛靠在墙上,侧脸看向暗处,像是下意识想要把自己置身于Yin影下,他桃花眼底眼底的神情是落寞而寂然的,仿佛足以万顷冰原的暖阳都暖不了他一双眼眸。
谢之远忽的上前一步, 深深的把容辛抱在了怀里。
“小辛,”他的手指温柔却有力的搂住容辛的后脑,指尖陷入他的发丝里,“赵元琪的事,我会帮你的。”
容辛愣了一下。
怎么帮。
谢之远虽说优秀得在B城都出名,但是在这偌大的A城里,他既没有出众的武力,又没有绝佳的人脉,更不会断案伸冤,只是一个优秀的信息学院大二学生。
听着谢之远的胸口狂跳的声音,容辛能感受到他的一腔热忱在汹涌地激荡着,本想开口拒绝,毕竟不想再让任何一个在乎的人为自己受伤,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没有给谢之远浇凉水,也许等谢之远撞上铁板,就会自己放弃吧。
四年了,容辛闭上眼,他自己费尽心思都没有实现的复仇,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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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树木都变得光秃秃的,景色不怎么好看。
从西区人民医院到了东区中心医院路途不短,说来也奇怪,小时候最讨厌的医院,现在却成了每天必然的行程,即便是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可能是医院里有自己喜欢的人在等待着,期许冲淡了抗拒和厌烦。
不过今天车子停在楼下,容辛却没有直接进去,他去了医院门口的那家咖啡馆,坐到了靠窗的位置静静地看向窗外。
麻雀站在树梢梳理羽毛,积雪从树上落下,树皮的纹理结构从粗糙的根部蔓延到几米的高处,远处街上拿着糖葫芦蹦蹦跳跳的孩子的欢声笑语隔着玻璃传来。容辛目不转睛的看着,像是要把那些东西印在眼底,过了许久才把视线移开,喝了一口面前冷掉的咖啡。
前台小姑娘已经对容辛很熟了,看他推开医院的大门走进来,红着脸跟他打招呼,说裴局和徐博士上午来的,现在已经走了。容辛点点头上了电梯,像之前几天一样,完美的避开了和裴焰父母正面打交道的机会,一个人上了楼。
老裴不待见他,他当然看得出来。他也知道徐晓燕肯定无数次旁敲侧击的让老裴对自己好一点,但是有些事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
分开也好,容辛几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以后不用面对公媳关系了。
他像往常一样的在裴焰的病房门口站定,忽的意识到往日里轻车熟路的推门动作变得异常艰难。
看一次,就少一次了。
这一瞬间,容辛几乎压制不住心底的酸涩,他用那百转千回的大脑构建构了无数种推开门时面对裴焰的表情,却每一种都僵硬的要把真实的心境暴露无余,他一咬牙,干脆什么都不想,推门走了进去。
裴焰在睡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容辛一颗紧缩颤抖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裴焰就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犬,被子规规矩矩的盖在胸前,即便是只是静静地呼吸,也让人无端的安心。
容辛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有出息,名为“舍不得”的情绪刺的他鼻子发酸。有的临别多看一眼就越坦然,有的却越看越难以割舍,只是想想就割rou似的疼,他没忍住悄悄伸出手,在裴焰的脸上摸了摸。
一只手从被子下伸出来敏捷的握住了他的手:“光天化日就要对我动手动脚。”
裴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歪起一边嘴角露出招牌式的二哈邪笑:“对我的rou/体这么爱不释手?”
容辛:“……我摸摸你胡子刮没刮干净。”
裴焰从鼻腔里溢出一声浅笑,把脸凑到容辛掌心蹭了蹭:“干净吗?”
光滑温热的触感贴在手心,容辛脸上一热,几乎有点仓皇的想要缩回手,却被裴焰牢牢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