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无动于衷,似乎患癌的不是他自己。
“是有什么难处吗?”医生压住心底的惊讶,善意的问道,“如果是费用上的问题不用担心,大部分可以走医保。”
容辛呼出一口气,似乎还淡淡的笑了一下:“不是缺钱,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怎么没必要,”医生是个真心负责任的,听了这话立刻急了,“你现在的癌变只在胃黏膜下层,一旦突破了黏膜进入肌rou组织就晚了!”
“大概有多久?”容辛问。
医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癌变有多久会侵入肌rou,立刻苦口婆心道:“每个人的状况不一样,有的底子不好的两个月就会发展成中度甚至重度,有的人幸运的能坚持两年,但那是少数情况,年纪轻轻不要用自己的身子去冒险。”
“两个月。”容辛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下这个时间,垂下眸子,“够用了。”
从医院的大门出来,阳光强烈的刺眼。
习惯了黑暗,容辛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拉到烈日下炙烤的吸血鬼,所有的黑暗都被曝光,无处遁形。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拿着检测报告,径直走向了垃圾桶。
就在这时,一个人猛地从台阶上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他的检测报告。
“我就知道你想瞒着!”谢之远温文尔雅的脸都有些扭曲,可能是刚跑过,剧烈的喘息着。
容辛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又变成了淡淡的平静:“你怎么来了。”
谢之远气的脸色发白,死死的捏着检测报告:“亏得我提早过来守着,要不然这报告就被你扔了!你这么急着扔干什么!有什么好藏的!”
容辛:“我没想藏……”
谢之远不听他解释,猛的掀开报告,登时愣住了,一瞬间面如死灰。
“胃癌早期而已,”容辛说,“反正之前已经猜到了。”
谢之远僵直在原地,这一瞬间,他的脑子全空了,猜测到和真正看到结果的冲击力完全不一样,那种从心里最深处升出来的恐惧和焦急与痛苦瞬间红了他的眼眶。他的视线越过检测报告看向容辛,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相同的情绪,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容辛静静地站在那里,墨色的眼底似乎有点无奈和抱歉,却不是为了他自己,仿佛对这结果根本就不在意,仿佛他可以轻飘飘的扔掉自己的命,就像是刚才把检测结果扔到垃圾桶里一样。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谢之远这辈子第一次对容辛动了真火,他一把捏住容辛的肩膀把他狠狠的按在了墙上,“报告直接扔,治疗不想治,你就这么想死?”
容辛并没有挣脱,他靠在墙上,脖子微微后仰,那姿态是完全放松的,甚至对于肩膀上的疼痛都毫无知觉。
“你想多了,”他眸色深黑,“我没有想死,医生说了在变成中度之前我还有两年的时间,我只是不着急而已,最近的事情太多了。”
我不信。谢之远心里想着。
他的心像是被撕成了碎片,仿佛又看到了四年前心如死灰的跪在容秋灵堂里的那个少年,只是这次,似乎比那一次更要难以触碰。
容辛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次没有给赵元琪定罪?明明以后还有机会,明明已经坚持了四年,又不是不能再等个四年。怎么会看起来,像是很快就要做出决断,很快就要让一切都结束了呢。
“你到底是怎么了容辛?”谢之远的声音都带了颤,“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不是像现在这种行尸走rou一样的说,而是真的看着我,跟我说说话!”
容辛抬起眼看着他,他乌黑的桃花眼依旧美得让人心悸,深处似乎有一瞬间的颤动,却稍纵即逝:“我真的没事,阿远,只是有点累。”
谢之远盯了他几秒,忽的摸出手机:“我要告诉裴焰。”
容辛就像是猛地醒了过来,一把夺过了他的手机,容辛认真的时候的反应速度是谢之远根本比不上的,谢之远怒喝:“还给我!我管不了你,我不信裴焰还管不了你!”
“我不想再拖累他了!”容辛忽的吼了出来。
谢之远愣住了。
容辛面具似的脸孔像是被敲碎,出现了情绪崩溃边缘的裂纹——他的眼圈红了。
谢之远慌了:“容辛……”
“我一直以为,我和裴焰在一起是黑暗遇上阳光,总有一天我会被他彻底照亮,但是最近我发现我错了。”容辛深吸一口气,而声音却像是被什么滚烫又酸涩的东西堵住了,“不是他照亮我,而是我侵蚀他。”
谢之远的身子猛地一颤。
容辛闭上眼睛,心脏像是被凌迟一样剧痛。
从谭虎事件开始,裴焰就开始打破他坚守的原则和正义,裴焰为了他选择包庇,选择对他的错误视而不见。而现在,他又在要求裴焰为了他的一己私仇而作伪证,差点就和他一起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幸好裴焰拒绝了。
拒绝了他自私的要求,拒绝了他荒谬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