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音。
非岚的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他的胸腔溢满了血,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说话啊……二哥哥,你说话啊……”
无翳紧紧地抱住非岚,瑟缩成小小一团,明明是比非岚要高出许多的少年了,这一瞬间,他却突然像是一个无助的,害怕的小孩子。
“你不要这样……我……我害怕……”
非岚有些吃力地抬头看着无翳,美丽的眼眸中满是怜爱,忧伤和不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
他抬起手,有些费力地,很轻很轻地在无翳的鼻尖一点,替无翳擦掉了鼻尖蹭的一小抹灰。
……
我的无翳弟弟呢,虽然也很有天分,但他还是个天天在鼻头蹭灰的小孩子呢。
……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保护你了。
……
无翳愣愣地看着非岚,看着他的手无力地落下,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闭上,看着一颗晶莹的泪水从非岚的长睫划过,滴落在雪地里,消失不见。
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在暗蓝色的冬夜里,纷纷扬扬。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仿如一尊冰雕。他那样安静,仿佛与身后不远处大片的火光,和喧闹的,兴奋的人群属于两个世界。
许久,无翳才发出如困兽一般绝望却又小声的呜咽。
“是我,是我害了你,都是我……”无翳紧紧抱着死去的非岚,双眸失去了焦点,小声呢喃着。
轰隆隆!
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白狼湖的胸膛仿佛被硬生生破开了一般,冰雪开裂,露出黑硬的巨石,更汹涌的水哗哗向山下流去。
无翳很慢,很慢地回过头去。
一声尖利的狼嚎突然划破了夜空。
数百匹白狼应声从山巅急冲而下,奔向了湖边的人群。
无翳迎面对着熊熊的火光。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见无数血rou被撕裂的声音,和惨痛的呼声。
场景转换。破败的地宫里,无翳在书架前疯狂地翻找着,满地皆是写满了画符的碎纸,纷飞的书页。
“重生之法……重生之法……”无翳嘴中念念有词,不断地重复着,不断地翻找着先人留下的所有古籍,却一无所获眼珠里满是血丝。
无翳颓然地坐在书案前,注意到角落里一幅被卷起的画。
似乎是匆忙卷起来的,未干的墨迹将纸面弄花了些许,但是整张画仍栩栩如生,笔触之间,尽显著画者的温柔。
画面里,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正面带笑容骑在一匹威风凛凛的白狼之上,他们背后巍峨的雪山,脚下是无数盛开的,雪白的梦仙昙花。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面庞滑落。
无翳直勾勾地盯着这幅画里的花朵,若有所思。
在书桌的另一角,放着一碗早已冰冷的馄饨。
……
地宫消失了。现在,晏长清跟着无翳来到一片枯萎的花田里。无翳低着头,跪在地上,捧着还未绽放就已枯萎的梦仙昙花。
为什么?这些救命的昙花,为什么怎样都种不活?
无翳一拳狠狠砸向地面,粗粝的石子立刻划破了他的手,鲜血流进了土壤里。
然而就在鲜血流过的地方,一朵明明已经枯萎的梦仙昙花,突然回春般缓缓地舒展开已经干枯的花叶。
无翳瞪大了眼睛,伸出一根微微颤抖的手指,很小心很小心地,触碰了一下这一片小小的花叶。
……
幻境在变换。无翳站在一片还未绽放的梦仙昙花中,用刀在胳膊,双腿上划出一道道的伤口,让自己的鲜血浇灌着所有的花朵。
“还不够……”
无翳冷漠地看着满身的伤痕,一刀一刀切割着自己的血rou,他似乎失去了痛感一般,连眉毛都不曾微微皱一下,仿佛在做一件根本无关痛痒的例行公事。
不一会,他就几乎变成个血人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除了他的脸。
那曾是一张俊美,阳光,又带着几分单纯之气的脸。
“还不够…”
无翳举起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脸割去。
晏长清看得心中一颤。他终于明白为何大巫医面具后的那张脸是伤痕累累的了。
但是……花太多,他一个人的血根本不够。
无翳抓起几株之前枯萎的梦仙昙花枝,走向山巅。原本光洁如镜的白狼湖干涸了许多,坚硬的巨石边,数十匹白狼正片刻不停地用爪子刨着砂石,徒劳地想要刨出水,让白狼湖不要枯竭。
从这个至高的角度可以看出,此时的白狼山上,已经有了大片大片塌陷的坑洞。这些坑洞星罗棋布向下绵延,已经快接近了繁华的秦川城。
“二哥哥说的没错,你们害了白苍山的生灵,亦害了你们自己。”无翳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