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然垂下头,不待小兵呵斥便乖乖和阿瑶走出去跪在人群中,余光瞧见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走过来,儒生装扮,右臂臂管空荡荡的,衣袖如染了墨汁的白幡般飘来飘去。
“军师,都在这了,没发现您要找的人。”
小兵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洛长然心头一紧,悄悄抬了抬眼,正见被称为军师的那位视线转向跪着的人群,慌忙低下头。
石丰,他竟然没死。
“都押下去,严加看管,”他厉声下令,目若利剑。
洛长然躲在人群后,跟着起身,在北周军呼呼喝喝的声音中缓缓往前走,经过石丰时,手心全是汗珠,头几乎低到了胸膛里。
她能感觉到有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强自镇定迈着虚软的步伐,蓦地一声“慢着!”响起,她脸色一白,心道不好,僵着身子停住。
脚步声逐渐接近,洛长然看到虚空的袖管飘入眼底。
“三夫人,你当老夫眼瞎吗?”
*
北周领军的淮王尚驻扎在城外,石丰便迫不及待的冲进刺史府来抓人,不为幽州刺史,专为一个被流放的陆陌寒,若说是没有私怨,只怕没人能相信,可这私怨到底是什么,洛长然百思不得其解。
柴房里漆黑一片,夜里有些冷,加上浑身被束缚无法动弹,洛长然双腿早已麻木没有一点感觉,若非被绳子绑在柱子上,早已倒下去。
石丰撂了几句狠话便走了,俨然对陆陌寒势在必得,只等着他自投罗网,洛长然很是担忧,刺史府已由北周军接手,石丰必然是做了Jing密安排,想到前世陆陌寒的死因,眼下这情况轻而易举就能办到。
角落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几声,是阿瑶艰难的坐了起来,她同样被五花大绑,比洛长然好的一点是可以坐着。
“陆公子真的会来吗?”
“恩。”
“以前羡慕你们夫妻恩爱,感情深重,如今倒盼着陆公子能将感情放一放,理智一些,”阿瑶幽幽叹道。
洛长然无声而笑,“他一向肆意妄为,理智……怕是从来都没有。”
阿瑶被她逗笑了,笑过之后声音又沉了下去,“希望陆公子能平安救你出去。”
“还有你,”洛长然侧头努力往她那边看了看,只看到不甚清楚的一个轮廓,“振作点,现在我们仍活着,一切尚有机会,这是你告诉我的。”
阿瑶低笑了声,隐约点了点头。
今夜一点月光都没有。
外面巡逻的兵将来来回回,洛长然盯着晃动的光影,身心俱疲,困意不知不觉涌了上来,刚一闭上眼睛,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进来的是个瘦小身影,看不清面容,洛长然惊醒后仔细辨认了一番,到了近前才认出是扮成北周士兵的卫昔。
“三夫人,你没事吧?”
洛长然摇摇头,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听她道:“先离开这里,出去再说,”忙咽了下去。
外面静悄悄的竟然所有人都不见了,洛长然和阿瑶跟在卫昔身后偷偷摸摸往后门而去,一路上也未遇到巡逻士兵,洛长然心中生疑,隐隐听到前院传来厮杀声,脚步停住,心念电转,急忙拉住卫昔,“寒哥呢?”
她不欲回答,只道先出去,洛长然从她神情证实自己的猜测,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话都说不利索了。
“石丰早就设下天罗地网,他有强弩,寒哥打不过的!”
“我先送你们出去,再回来帮他。”
“不行,他会没命的,”洛长然已然慌了神,虽然早已猜到会如此,可真的身临其境,联想前世他被万箭穿心的一幕,实在无法镇定。
他将所有士兵引走,没有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卫昔,你别管我了,我自己逃出去,”洛长然抓着她的手指尖发白,“你去帮寒哥,就说已经救出我了,带他离开。”
“可是三夫人……”
“我们在流放地的乱葬岗汇合,若是卯时仍未见到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带三公子走,记着,去夷山,那里没人能抓住他。”
卫昔仍旧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没有动,洛长然推了她一下,“快去啊,不要管此行是何目的,用他的命换我的命,大哥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他会很痛苦。”
“那你……小心点,”她叮嘱了句,一咬牙转身飞速往火光密集处而去。
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洛长然和阿瑶拉着手,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根继续往前,两人手心都是汗,眼见着后门将近,却发现那里守着许多兵将。
“怎么办?”阿瑶悄声问道,洛长然矮下身,目光定在旁边伸出府外的大树上。
“你不会是想……”阿瑶瞪大眼无声发问,“你会吗?”
洛长然诚实摇头,爬树这种事她一个世家姑娘怎么可能会,毫无疑问阿瑶也不会。
两人相对无言,缩在墙角下的暗影里一筹莫展,打肯定是打不过,翻墙爬树更不可能,太显眼,而且还不会,难道真的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