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的面自己用匕首替他断了食指,然后跟他一刀两断。所有的情债我都还清了,剩下的是他欠我的,我不要他还,我要他一辈子记着,是他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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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期勇伤势好得差不多时,决定避祸山野。当即欲趁着夜色走水路,玉殷等人帮他收拾好行李,九儿口中不断碎碎念念,又是“多带些衣服防寒”,又是“拿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念念叨叨收拾得差不多时,又怎么都不肯动了。愣是顾期勇急着赶路,九儿偏是一副装聋作哑的样子不愿意把包袱交给他。
芸娘一向最懂九儿的心思,柔声劝道:“顾公子忙着避祸呢,又不是再不相见。九儿听话,把包袱还给顾公子。纸里终归包不住火的,万一番子发现他躲在这儿,甭说他了,一楼子里的人都得遭殃。”顾期勇也连连附和。
九儿手中的包袱这才在芸娘的半拉半扯中递到了顾期勇手中。九儿红着眼,赌气道:“他若是不回来,我就跳进秦淮河里,再也不见你们!”
顾期勇连忙道:“会回的,会回的,玉裁姑娘莫干这种傻事。”
九儿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找我?”
顾期勇答:“风波平定后吧。”
九儿又道:“这可是你说的。找到落脚处,第一个要写信给我。”
顾期勇连连答应。
☆、【第六章】相思与君绝(3)
他走得很匆忙,很仓促。就在她们眼前,趁着夜色钻入船篷中,没入茫茫烟波里。
玉殷和芸娘还陪着九儿在岸上站了好一会儿,吹了好一会儿的风,才走回去。
一路上,九儿很安静,落寞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秋月春风等闲度。
长久静默是在看透世事之后,而显示出得一种大智若愚的睿智。大明国土上的黎民众生应该都是看破世事的智者。即便边事催急,国库紧缺,甚至是疆土沦陷,都不能片刻动摇他们的静默。然而天启六年的正月,一群静默的人突然活跃起来,欢歌笑语充斥大明境内每一寸土地——明军胜了!
大街小巷人声沸腾,互相奔走相告:金兵被打败了!大明胜了!大明万岁!这个新年异常喜庆。
宁远大捷一抹朝野闻金色变的Yin霾,让大明子民出了一口恶气。“□□哈赤鼠辈,自诩常胜无敌,还不是栽在我大明跟前!早点卷铺盖回老家,我等考虑饶尔狗命!”茶摊上围坐的男子们拍案大笑。
可没有人愿意知道,即便知道也不愿意多说,金兵伤亡不重,反倒是明军牺牲了三万军民。袁崇焕将军成了朝野夸赞的英雄,但却放弃了乘胜追击的机会,遣使入金帐请求议和。
请和消息传来之日,应天府乌云密布,寒风交逼。
玉殷躲在屋内,就画笔蘸铅白,在琵琶背上画鹭鸶。画成之后,曾经的两道裂缝变成鹭鸶展翅时身上的两道线条,裂缝就这样消失了。
她刚放下笔,仔细欣赏,汤善才便派人找她去六音坊。距离上一次步入六音坊,细算起来不过半月时日,但她心里却产生了恍若隔世之感。
或许是真的难以经受寒冬的摧残,六音坊内栽种的花草枯了大半,七倒八歪,病怏无力。竹虽耐寒,但却不添馨暖绿意,尖利的竹叶将穿梭而过的风剪成利刃,反而在寒风中增添萧瑟之感。
不知为什么,这样截然不同的光景却让她想起第一次入坊的时候。那时候听到的琵琶曲清灵地像一滴露水落在叶尖,不似今日寒风中裹挟的是凄厉的武曲,如铁石铮铮。
汤善才稀疏得银发在风中如根根银针,枯瘦的手指上却有保养得宜的圆润的指甲,不知是否因为天色Yin沉,让他原本慈和的脸变得Yin郁黄瘦、死气沉沉。
他在弹一首武曲,却再也不似从前的雄壮豪气,而是悲壮凄厉。
玉殷不知此曲的名字,便立在一旁仔细地听,听他反复弹了三遍,汤善才才似Jing疲力尽般停下。
汤善才有气无力地靠在他那老旧的藤椅上,一双浑浊的眸子悲悯地望着铅色的苍穹,似是能穿透厚重的云层,望向更广阔的天地。
“你听出了什么?”汤善才微弱的声音响起。
“折兵卸甲,肝肠寸断。”
汤善才凄然一笑:“老朽从前总钦慕刘邦不矜名节的胸怀雄心,叹世人多为区区名节所缚,遇事多违心而行。小人殉利,君子殉名,困于小节,囿于微名,有违本心,难成实事。但名洁易,心洁难。世无刘邦,只得强作霸王!”
玉殷心中一颤。寒风凛然,弦如刀锋,散发森森寒意。
“玉殷,霸王卸甲前说过什么,可曾记得?”
玉殷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寒意,逼得她牙关寒颤,她极力控制牙关,语气生硬如铁:“非战之罪,乃天要亡我。”
汤善才仰天长叹一声,满目萧然,幽幽道:“乃天要亡我啊!”
挑弦弹奏,指与弦如兵戈相击,清脆猛烈,如骨相撞。玉殷惊愕地看到弦如刀锋将他的指头割裂,鲜血浸泡丝线,望之也能感觉钻心之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