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是知仰头望着他:“暗示你请辞吗?”
“不。”马文才缓缓摇头,“是半开玩笑地说,要将九锡赐给我。”
九锡是何物,桓是知自然明白。
刘裕此举,是试探,是威胁,更是马文才身处险地的暗号。
“而且,今日我才彻底印证了一个猜想。”马文才道,“只怕皇上他们,一直都知道你身在何处。”
“今日与皇后说话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桓是知并不惊讶,“或许,不仅仅是知道,可能是长期的监视。”
刘家的人,一直都知道她这个桓家“余孽”身在何处。
“是。”马文才点头,“这些年,他们一直隐瞒着你消息。到如今,北境的战事基本扫平了,又将你送到我面前,可谓是苦心孤诣。”
桓是知没太明白,像一只迷惑的小鹿一般歪头看着他。
“就是说,他们将你作为对付我的最后一招。只要控制住了你,我就算有其他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笑,“皇上既然已经生了疑心,我再留在朝中也不过是自取其辱,总有一天他会对我下手的。倒不如,接受你的示爱……”
“谁示爱了?胡说什么呢。”桓是知故意甩开他的手,把头一扭,“马公子,那还真是对不起了。都怪我,让你不光不能‘更进一步’,连将军之位都给丢了。”
马文才立刻又拉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笑:“桓小姐这是要反悔?”
“本小姐向来言出必行,何时反悔了?我这不是在道歉嘛。”桓是知撅起嘴,“我只是有些受伤。原本还以为,马将军真的是一往情深,为了我解甲归田。没想到,不过是思虑万千之后的走投无路罢了。”
“遇上你这只‘狐狸Jing’,我可不就是走投无路吗?”马文才手上一用力,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又搂住她的肩,点了点她的鼻尖,“一时兴起的激情固然很让人心动,可是,我这般深思熟虑之后的抉择,不是更令人安心吗?”
何止是安心与心动。
没人比她更了解,他的雄心。
若不是她尚在建康,他或许也不至于就这样缴械投降。
所以,在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已经请辞,要同他一道儿做回布衣的时候,她就也下定了决心。
此生此世,他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桓是知装模作样地扭了扭肩:“别闹。你就不怕,现在皇上还派了人监视着我们啊?”
“如今我已经是最最无足轻重的百姓,皇上还费劲监视我们做什么?”马文才凑到她耳边,“更何况,我就是搂着你的肩膀而已,又没有做其他的……”
桓是知感觉到他口鼻之中呼出的热气,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马文才凑得更近一些,用魅惑的声音道:“还是说,你现在正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才乱七八糟呢!”桓是知用手肘轻轻捅他,另外一只耳朵也红了。
“我是在想啊。”马文才诚实地点点头,“我为你憋了这许多年,叫我如何不想?夫人,你看这四下无人,不如我们就……”
“你想得美啊!”桓是知用力地挣脱他的怀抱,自顾自地大步向前走,“简直疯了!”
马文才急忙跟上去,看着她暴走的模样窃笑:“哎呀你看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四下无人,不如我们回到大路上去,好到荀巨伯家里蹭吃蹭喝填饱肚子了!”
桓是知气极,握了空拳捶他。他擒住她的双手,微微俯下身子,一双笑眼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问他:“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他摇头:“不会。”
“这么确定?”
“确定。”他缓缓道,“因为,他会是一个好皇帝。而我,并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她笑:“马公子如今,还真是越来越谦逊了啊。”
“这可不是谦逊,这是实话。”他轻点她的额头,“帝王不可以有软肋。”
而她,却是他永远的软肋。
无论她在太原还是建康,只要这世上有她,他都很难有心无旁骛背水一战的勇气。
而若这世上没有她,江山天下,又有什么滋味呢。
她没有完全体味到这句话中的深情,语气仍带了几分调侃:“人家皇上,不一样有皇后娘娘嘛。”
“可是,他不止有皇后。”马文才的语气仍是十分认真,“为了立储君,要和其他的女子耳鬓厮磨。光是这一点,我就做不到。”
桓是知这才安静下来,定定地看着他,柔声道:“那,王亦如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显然早就想明白了,双手环住她的腰,低着头道,“她的心愿已经达成了。皇上也说了,将军府的一切都会留给她,她若是愿意,一生都可以继续做这个‘马夫人’。”
“可是……”桓是知心下仍是有些不安,右手食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可是,‘马将军’都已经不在了……”
“是,‘马将军’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