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日渐陌路,眼睁睁丈夫终日流连于妾室处,寄希望于年轻的女子们。可无论是谁,都没有再诞下男嗣。只有一个买来的妾生了个女孩儿。
这样一来,薛灵志成为了府里的独苗。薛老爷虽看不上他,却也不得不费尽心思地保护他、教导他。
薛夫人见状,劝女儿灵云也多向父亲撒撒娇。毕竟她是老爷的长女,又向来美貌聪慧。老爷如今转了性,连灵志都另眼相待,何况是她?
灵云早就知道了父亲冷待她的缘由,因此听了母亲的话,嗤之以鼻。她总是避着薛老爷。每日悄悄托丫鬟上外头买些才子佳人、神鬼狐怪的戏本,打发时光。
那时她以为,这样悠闲的生活可以过到出嫁。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有一个未婚夫。是父亲的亲外甥,她的表兄,名字叫做齐钧彦。
对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夫,灵云充满好奇,也暗怀着羞涩的期待——她盼望着,那是一个与父亲截然不同的男子。
听说他从六岁起就习武。那一定与父亲这样的酸腐文人不同,不会听了ru母几句话就冷落了自己的亲人。
灵云心里满是年轻少女的幻想,可现实很快泼了她一大盆冰水。
起因是灵志落入湖中。
那个痴痴笨笨的哥哥,一向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力,被身边的丫鬟婆子看管的甚严。这一日,不知为何,他趁着丫鬟们晒被子,悄悄逃出了房间,去花园玩耍。
灵云正在花园里荡着秋千。她看见灵志,惊异地笑着,“你怎么过来了?”
灵志嘻嘻笑着,脸上有着孩童一般的天真。他邀灵云一起去玩孩子的把戏。
灵云嫌弃地皱眉。灵志委屈极了,像小狗一样,蹲下去抱她的腿。她更觉好笑,随意地一脚踹了过去,“去,去!”
灵志抹着眼泪走了。灵云也打了个哈欠,倚在秋千架上打盹。
这一觉好生香甜,直到一叠声的惊呼将她惊醒。
是灵志!他不知怎的落入了水中。
灵云见他几乎被湖水淹没,不断地呼救,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不假思索地跳入湖中,扯着灵志往岸上拖。然而她不会水,费了好大的劲都拖不动灵志。天可怜见,来了个过路的僮仆。见状吓了一跳,慌忙叫了人来,这才把他们兄妹都救上来。两人却都呛水过多,陷入了昏迷。
意识朦胧之际,灵云眼前人影憧憧,仿佛是父亲在斥责哥哥的ru母,伴随着茶盏砸落的刺耳声响。
ru母浑身颤抖,叩头辩解,“不是婢子没有看好少爷。是少爷跑去了花园,和大小姐呆在了一处,所以婢子没有多计较......”
父亲皱眉问,“那灵志怎么会落水呢?说到底,还是你这伺候的人不经心!”
ru母眼睛滴溜溜一转,正好瞥见灵志袖子上的脚印,扯了出来,叫道,“老爷看,少爷袖子上这是什么?必定是有人踢了少爷下湖!少爷临走时,身上可没有这个脚印呐!此事实在不是婢子照管不周,老爷明鉴!”
她字字推脱,皆是对灵云的诛心之语。她听的愤怒,强撑着睁开眼,坐起身,打算辩解。不想,父亲丝毫不听解释,憎恶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转,拂袖离去。
薛灵云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咬住嘴唇,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她不会为这个人哭。但这次,她的眼泪不知怎的滔滔而下。
她原本只是有些着凉,病情并不严重,但从晚上起,开始烧的越来越厉害,不断说着胡话。
薛夫人来看望她,眼见此景,哭的昏天黑地。可薛老爷再也没有来过。
灵云心灰意冷下,拒绝服药。
她想:如果这样,那个人会不会来看看我呢?
没有,一直没有。直到她病入膏肓,薛老爷也没有踏入她的房门半步。
薛灵云死在这一场伤寒之中。
多么可笑。她从小健壮,连幼时出痘,那样危险她都好端端地挨过了,却死在一场小病之中。
她沉默着站在房间里,看着床上自己逐渐冷却的尸身。看着母亲握着她冰凉的手,哭的昏倒在地,忽然心中涌上巨大的不甘。
我就这样死了?为一个不在乎我的人?
像有一柄尖刀钻入她胸中,不断旋转着、旋转着,割着她的心头rou。
她猝然向外奔去,她要再见一眼父亲,亲自问一问他,哪怕是在死后。
然而,奔到书房,薛老爷居然不在。
灵云侧耳听了婢女们的谈话,才知道他去了灵志那儿。她立刻赶往那里。
灵志落水后,也生了伤寒,卧床休养了近一个月才好。
他与灵云终究是同胞兄妹,从婢女那儿偶然得知了灵云的死讯,居然大哭了几场。
灵云起先从婢女的闲谈中听闻,觉得不可思议。哥哥他,不是向来只有三岁孩子的智力吗?
可等真的到了他房门外,看见他不断哽咽着,唤着她的名字,她心中陡然一痛,伴随着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