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最后把钱退了回来。这就是为什么事发几天后钱中继又改口说继女的骨灰没有调换的原因。
冯牧早和小梦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原来真的有Yin婚中介”的眼神。
张淑接着说道,钱退回来后,她坚持要尽快让女儿入土为安,但钱继中为人非常迷信,笃信坟墓里若只埋一个人,死者魂魄就不安这一套,又托中介物色了一个。她又哭又闹,可他还是给她女儿配了Yin婚,这回的对象是个邻县五十多岁的老光棍。
张淑并没有对Yin婚陋俗表现出深恶痛绝的样子,她表现出不满的最大原因是女儿Yin婚对象是个这样的人,且丈夫并没有让她在此过程中说上话。她没有工作,生活来源就靠种些菜拿到镇里去卖,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没了,下半生无人养老,只能寄希望于钱中继和他儿子,无声地妥协了。
无论古代、现今,一些女性的悲剧,绝不只因社会的压迫和命运的残酷。不幸、不争,加上困在意识的牢笼里,似乎从来没有以一个“人”的身份正视自己,更何况去正视别的女性。
“老钱也是经人介绍认识了中介,他手机里有(中介的)号码,我有机会抄出来给你们。”张淑说,关于Yin婚中介更多的信息她就不知道了,只晓得中介提供的“货源”几乎各地都有,像相亲一样,给你一些挑选,明码标价,双方达成一致了,这事就算定下,先交钱,后取货。
在她看来,这桩Yin婚仅仅是“不值这么个价”。
第38章 真抄还是假抄(二)
回程途中, 小梦拍了拍冯牧早的肩膀,“‘共情交谈’运用得不错,你相同的经历打动了张淑, 引起她的好感, 她才敞开说出来。”
“她其实蛮可怜的……而且我觉得她还想跟我们说些什么,但又憋着没说。”冯牧早现在心里还像被一双手揪着, 声音有些暗哑。她以前读鲁迅先生的小说,一直不能真正理解什么叫“哀其不幸, 怒其不争”, 今日采访过张淑, 竟能跟鲁迅先生产生共鸣。
“记者当久了你就知道了,没有最可怜,只有更可怜。不幸总是集中在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身上接连爆发, 而永远没有否极泰来的一天。”小梦深有感触地说,“我实习的时候,曾经采过个新闻,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在一场ye化气爆炸事故中全身75%烧伤,整个人只有头和两只脚是好的,其他地方被烧伤后的皮肤……你知道像什么吗?像烤鸭的皮。她动一下都疼, 但每天不得不隔十几分钟冲一次冷水,否则全身皮肤就像无数根小针在刺一般疼。她一边哭一边接受的采访,没有什么大众盼望的坚强,只有绝望。她妈妈早就丧失劳动能力了, 爸爸一次意外中瘫痪,弟弟还在念书,结果家里遇上地震,弟弟没了,房子塌了。她出来打工,本来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但……治疗费用30万,她1万都难凑,不治,就是死。现在离我实习那会儿,也过了五六年,我都不敢去问后续,那个姑娘怎么样了、还活着吗,我不敢知道。我当时就想,怎么所有不幸都冲着一个人来?”
冯牧早听得心里更加难受,想想自己,其实已算过得够好,却经常因为缺失母爱而忿忿不平,因为还有爸爸可以依靠,时常不思进取、得过且过,总是等着天上掉馅饼。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靠自己去承担一部分生活的重任。
成长经历与她截然不同的小梦没有这样的共鸣,只是接着说:“还是该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她话音刚落,载客的中巴忽然一个急转弯,整车人几乎被甩出座位,都吓了一跳,只听司机叫骂声起:“我X你个XX,好好的急刹车!”
冯牧早惊魂未定,瞪大双眼茫然地跟小梦对视着,小梦捂着嘴,后悔着自己刚才不该乱说话。
回神后,冯牧早双手合十,默念“珍惜当下”一百遍。
晚一些时候,张淑把Yin婚中介魏信杰的联系方式发了过来,说钱中继称呼他为“阿杰”。采访的初步成果达成。
另一边,单鹰在丰县的暗访秘密铺开,JD化工给的区区50万根本封不住杨炳南家人的嘴,他们已经将这次事故视为长期饭票,逢人就诉苦,毫无戒心地把事情经过、地点和JD化工派来谈判之人的姓名都一股脑儿说给假扮居委会入户走访的单鹰听,而他随身装备的针孔摄像机将这一切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听“居委会工作人员”单鹰说,达到贫困标准的家庭可以申请困难补助,但要有失去经济来源的证据和以前的收入证明时,杨炳南的妻子拿出了病历和记账本,账本上写着每次帮忙倾倒废料的地点和所得金额,一长串的企业名字和运输个体户,把JD化工在H省的合作对象完全暴露。
就拿令杨炳南中毒的这次偷排活动来说,正常的处理费用为3000元/吨,直接参与运输和偷排的商户和工人分别得利100元/吨和50元/吨。据老K提供的信息,JD化工向外收取的处理费为2000元/吨,扣除其他成本和抽成,也就是说,每走一次“货”,JD化工的牟利至少在1500元/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