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害怕。于是修礼趴在墙边,他哆哆嗦嗦地也能替换弹夹。他拉回了浩凌的身子,让他不要被愤怒冲昏了自己,让墙壁遮住他,这样子弹便擦着他过。他捆紧了丁森的手臂,让中枪的地方暂时止住流血。他说邓医生很快就会回来,在这之前你们是士兵,你们也是医生。
他的手因为扣下扳机而疼痛,他的掌心因为扛起发烫的枪口换位置而皮开rou绽,他跟着留守的士兵在周围拉上雷管,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可他做到了。
后来的他经常回想起这一天,那零星的射击到接连的扫射,他感觉不到一丝的害怕,那溅起墙面碎片的子弹划伤了他的身体,可他的血ye是沸腾的,心脏是跳动的。
没有人知道边界的人处在什么样的境遇,但边界人自己清楚。所以他们会打到最后一枚子弹都不停手,因为边界里没有任何人应该被牺牲。
不知道过了过久,他总算从烟雾中看到熟悉的车辆开进来。
他没有机会和岩文说哪怕一句话,也没有机会问过柳军的情况,没有闲暇顾及什么时候松将军才会带着援军到达,好像所有的人在这时都明白他们的身份,哪怕连最胆小的修礼,都没有机会抱一抱中枪了的老青。
他不知道老青受了伤。
当松将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上了军车。安全屋已经不再安全了,但松将军愿意把他们全部接到军备区里。
显然松将军没有通知霞副官,他们的车进入军区之后,霞副官从楼里跑出来。他看着这辆车鲜血淋漓的人以及不知来路的士兵,气愤地说我们不能接收这些人,你这是在违抗军令,你要担责。
松将军说我没有违抗军令,信不信由你。你打个电话去问,我和你去问。
对方骂了几句粗话,拉过松将军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士兵们的枪口指着这些人,而片刻之后办公室传来了枪响。接着,一个身躯从楼上被丢了下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士兵们看清了丢出去的人,他们的枪口放下了,松将军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说,霞副官畏罪自杀。
没有人提问,没有人质疑,没有人追究到底上面下的是什么令,甚至是不是真的有下令。
他们是那么安静,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无论功过,这一枚信号弹都再也遮不住。
边界都做完该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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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这或许是他们这段日子以来,过得比较舒服的几天了。
至少对格老板来说,在他被安顿了宿舍,再等着岩文于天亮时走进来告诉他——已经通报上去了,我能确定通报上去了——之际,格老板才感觉到无比的疲倦。
他们睡了很长时间,岩文没有进来陪他。岩文,柳军,老青和邓医生等人,他们还不能休息。
格老板能听到外面来去的脚步声,他们或激动或低声地交谈着,武器碰撞着,电话响起来又扣下,偶尔掺杂着几句骂声。
这些声音走进了格老板的梦里,可他却困倦得没有力气问个清楚了。
老青和邓医生都受伤了,他们的手臂和小腿都缠着绷带。岩文只是擦了点皮,脸上的血口无暇顾及。而小男ji有两个在转移的时候失血过多,不得已只能放在了军区外。
格老板的胳膊也有伤,军区医生帮他处理伤口时,他却觉得没那么疼。
与之前那些炮火无法相提并论,这点伤实在无足挂齿了。
他们不知道住了几天,那些日子没有人再去计数。男ji们的交谈少得可怜,好像谁都不愿意提及之前经历过的混战。
这些人挤在一间大房子里,而格老板又是什么都做不了。
浩凌出去过几次,他想要找松默问消息。但他连松默的面都见不着,每一次都只能回来等待。
落过薄雪之后的边界静谧极了,从窗口看出去,只能见到来回跑动的士兵,那些房屋沉默在铁栅栏之后,传递着刺骨的寒意。
这是公共历3075年的冬季,格老板记得清楚。
因为就是这一年的冬天,他第一次看着本国的军车从眼前驶过,看到那么多的军人从车上下来,他们集结在一起,又喊着口令。他看着岩文,柳军在队列面前训话,而松将军站在台上,就像冷爷一样睥睨着人群。
然后更多的军车过来了,那些士兵穿着和松将军一样的服装。有更多的岩文和柳军走了下来,也有更多的军服们列队整理。
所有人都变成了一个颜色,雪地上是墨绿和蓝。他们的吼声似乎能扯掉那些黑旗,至少格老板是这么相信的。
修礼凑到了窗边,他是这是怎么了,这是上面来人了吗。
修礼裹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和厚厚的军棉袄,可他还是觉得冷。他几乎不愿意从床上下来,可这声音让所有人都起了床。
格老板说是的,这不是地方的军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