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李瑜知道常怀瑾一定看到了,猜测他八成不会再来,已经三天了,常怀瑾愿意蹲守三天实在是天底下不可多得的稀罕事,何况还被他那样无情损面儿地扔了玫瑰。
他把自己缩在五年前的常怀瑾的衬衫里,盼着他恼羞成怒,盼着他觉得自己不知好歹,无论如何,别玩这种暧昧游戏了。
他睁着眼,五十平的小屋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玻璃瓶里一朵朵渐渐枯萎的花束像是无声的嘲讽,嘲讽他脑海里还在想被他扔在垃圾桶里的那捧红玫瑰。
第四天,李瑜也没想到居然还有第四天。
“为什么把花扔了?”常怀瑾终于舍得开口说话,垂眼的样子让李瑜觉得自己好对不起他,又马上硬起心肠,他答,“不喜欢。”
“那喜欢什么?”常怀瑾问。
李瑜默了几秒,只说,“你不要再来了。”
第五天,常怀瑾端了捧白得像雪的玫瑰等他,“白色的,你不是喜欢?”他把花往前一递,是试探着希望李瑜能主动接下的姿势。
李瑜也的确接下了,默然看了半晌,却比以往都要果决又凶狠地把花往常怀瑾怀里一扔,他觉得好委屈,常怀瑾怎么还能记得呢?他曾对白玫瑰持有过的隐秘幻想,又终于被常怀瑾的婚礼打碎的幻想,那样洁白美丽,又那样颓败苍老。
“现在不喜欢了。”他梗着脖子回头走人,让常怀瑾觉得李瑜不只不喜欢,甚至是有些恨那一簇白玫瑰的。
也不知道白玫瑰哪里惹了他,常怀瑾想,或许是他太讨嫌了,李瑜所谓的不喜欢并不为某株无辜的花朵,而全为常怀瑾这三个字。
他继续一无所获地开车回家,很难说持有怎样的心情,他从未追求过谁,办法怕是连十三四岁的初中生都要觉得老套的,每次一个人载着玫瑰的余香孤零零地回家都有种残冬的凋敝感,让他觉得很孤单。
荆馆总是太空太安静,陶姨招呼自己吃饭的样子让常怀瑾觉得她在照顾一个衰老的病人。
让常怀瑾恨李瑜实在容易,让他想念他咀嚼他的旧影也并不麻烦,难的是让常怀瑾直面李瑜的拒绝和漠然,并且在一个又一个被失败笼罩的夜晚后,重拾追赶那个人的勇气。
一往无前地败下去听上去激昂慷慨,却是常怀瑾只为胜利呕血沥心的一生中最难承受的重担,日日遭那个心硬人的无视,他的心也跟着那些无辜的玫瑰在垃圾桶里滚了一遍又一遍。常怀瑾觉得李瑜就是上天派来搓磨自己的,让他也产生了世俗的隐痛。
但第六天仍然要来,他既然决定纠缠他,势必不能轻易放弃,因为痛也好过没有,比起过回没有李瑜的生活,这算什么。
他打电话要人出来,这天是周六,常怀瑾知道他不用当班,上午十点就到了藻庭门口。
“常先生,请你回去吧,我不下楼了。”李瑜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出些无奈。
常怀瑾默了几秒,说,“你下来拿了花我就走。”
“我不想要花,请你拿回去吧。”李瑜说。
“……那我放在保安室了,等你出来麻烦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瑜有些生气地打断了他,“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常怀瑾只觉得心里钝钝的,很难受。
他只是说,“我在追求你。”
“我不明白,”李瑜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哽咽,“常怀瑾,你又在玩什么?我拒绝你的追求,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去找其他人陪你好不好,不要再来了。”
几乎是在求他了,常怀瑾不懂李瑜为什么听上去很痛苦,却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穷追猛赶的节点,他只回复说那这周周末不打扰他了。
李瑜挂了电话。
带回家的两丛玫瑰早在屋子里颓萎得没了生机,李瑜再怎么细心洒水也没用,就像他对常怀瑾的爱情,常怀瑾再怎么低头求和也不能跟进一步,只能让两个人一味地痛苦下去。
因为李瑜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那个残忍的男人,谁也不能肯定常怀瑾这些天所谓的追求到底是想拴回一条乖巧听话的狗还是别的,但他又因为对常怀瑾永远难以割舍的感情会不自控地抱有一些幻想,这两者互相倾轧压碾,让李瑜觉得自己很贱。
没有这些年就好了,他想。
从遇见常怀瑾的那一秒算起,如果没有这些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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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周一总还是来了,他拎着塑料袋往门口走,难得没有躲闪,这一切都太古怪,李瑜只是在碧螺春的意义逐渐被自己遗忘的事实中感到了惶恐。
你看,明明说着这些年没有了就好的是他,意识到记忆的消磨而急切地迎接常怀瑾的也是他。到底太复杂了,他对常怀瑾的感情慢火细炖,被熬成一滩五味杂陈的烂粥。
“下班了。”常怀瑾已经学会了同他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心底有些讶异李瑜今天没躲他,“还是红玫瑰,你不要不喜欢。”
李瑜没有接,倒不是直接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