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狼狈虚弱的时候,可这一切实在太过荒谬了,他死都想不到他们死守至此的希望居然会变成这样。
即便是到了这会,柳沅还是没有理会自己的旧友,他不想解释,也不想同林弋多说一句话,他厌恶这里的一切,所以就像此前楚牧质问时那样,他侧过身子安安静静偎去了楚政怀里,不言不语,只让楚政去替他解决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肆无忌惮多久,但至少能躲一时是一时。
“——说了让你别吵!不许说话!老实躺着!”
作为柳沅睡眠质量的守卫者,楚政在这件事情上严苛得要命,他像是凶狠蛮横的野犬一样冲着林弋呲出了犬牙,狰狞的伤疤割裂了他原本的面目,若是叫未见过宸王的旁人看去,怕是只会将他认作一条疯狗。
林弋身形打晃,嘴里血气浓重,他无力喘息,只能颓然的倒回原处,包扎着伤口的绷带尽职尽责的保护着他伤痕累累的血rou,末梢还打成了一个个Jing细对称的蝴蝶结。
他低头看看伤处,又抬头看向楚政怀中的柳沅,旧友瘦削单薄的身影让他蓦地红了眼圈,所谓的绝望暂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压抑,他心头剧烈痉挛了一阵,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
林弋唇瓣抖得厉害,只是他没有懊悔的机会了,地动山摇一般的闷响自城门处骤然传来,震得整个营盘措手不及。
“——将军!!胡人攻城了!”
敌军能至雁城就意味着城外数道阵线已破,林弋和楚牧本就人手不足,能抵抗至今已经实属不易。
乱世当道,少有忠义之说,林家旧部大多和林弋处境相同,不造器重,不被重用,事到如今还拼死抵抗,只是为了自己和生死过命的兄弟不至于轻易惨死在胡人的弯刀之下,以免丢了行伍人的骨气。
兵荒马乱,刀戈相接,人声嘶哑,马声凄哀,代表着战争和死亡的声音仿佛无形的手,紧紧掐着局中人的命脉,一刻不曾放松。
咸腥的血气被风卷着灌进鼻腔,熏得人胃口翻覆,楚政一手攥紧了柳沅的手,一手握紧了防身的长刀,他们被林弋的心腹保护在城中最隐蔽的巷道里,若是林弋真的支撑不住全军覆没,他们至少还能在此处藏身,等到楚牧带人前来营救。
刀剑刺穿皮rou的砍杀声明明隔着一堵墙,听上去却仿佛是砍在自己眼前的。
楚政指骨发白,他想起自己之前跟着柳沅进城的时候也是在待在这里看着百姓四散奔逃,他那会还困惑不解的问柳沅为什么,而今算是终于知道了答案。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辛劳忙碌的百姓不该舍家而逃,忠勇正直的兵将不该惨死长街,楚政不知道自己这个念头由何而来,但他出奇的坚定。
隐约的钝痛从前额蔓延,楚政握刀的手有些发抖,他能透着狭窄的巷道入口看见满地的血水,也能听见厮杀的动静离他们越来越急。
“楚政。”
纤瘦冰凉的手指抚上了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楚政恍惚一颤,猛地回过了神,他这才发现他将柳沅的右手攥得发白,他张了张口,慌乱无措的松开了五指,他本想仔细看看柳沅的手有没有事,但柳沅往回缩了一下,没有让他碰到。
“沅……”
弯刀锋利,能将被血气浸透的空气一分为二,尖锐到令人心悸的锐响撕裂了一切,楚政瞳孔一缩,眼见着巷外长街上的年轻兵士被砍翻在地,而那胡人尤觉不足,居然还将刀尖上挑,想要生生豁开年轻人的胸腹。
南越为君者,当护国、安民、治国、兴邦,无为己身,无为私情。
玄衣为骑安天下,血rou为盾守河山。
几十米的距离,楚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他只知道自己同从前一样挥出了手里的刀,温热猩红的血水溅去他脸上,渗进他渐趋清明的眼底。
负责护卫他的Jing锐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他们仍旧愣在巷道里,正要为了大局咬牙看着同袍惨死。
而那身首异处胡人则睁着惊恐的、无法闭合的双眼,他虽不清楚到底是谁将他一刀枭首,但在生命戛然终结的刹那,他忽然记起了那种寒至骨髓的恐惧。
——那种恐惧来自一杆黑底银纹的玄字战旗,一杆只有它倒下了,天下人才敢萌生出野心的战旗。
第22章 楚政2.0死机
刀刃顺着甲衣缝隙Jing准切入,只需刹那就能将完好的皮rou和经络尽数割裂开,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滩痉挛的血rou。
楚政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弃掉卷刃的长刀,用手背抹去脸上腥热的血水,弯腰捡起了尸体手边的弯刀。
他天赋很好,虽不是个热衷厮杀的性子,但却是个适合学武的胚子,他幼时开蒙便是如此,师父授予他的刀法套路,他只需看上一遍便能好生复原出来,即便是细节也不曾落下。
战场上杀人的路数,跟江湖武学不太一样,他当年也曾动摇过,毕竟他性子过于温和敦厚,那些一击杀敌的狠辣手段,他学得会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