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杰顿时哽住。
“小竹。”何亚宁抬高了声量,点醒在后边打瞌睡的小朋友,“晚饭吃了吗?”
“吃了。”小竹的声音怯怯的。
“吃了什么?”
“……外卖。”
何亚宁抿了抿嘴,又看了向杰一眼。向杰赶紧两条腿都并拢了,巴不得自己能缩成一个小球。要是跟前能有一道缝,他立马就能钻进去。
何亚宁直接将车开回了家。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向杰急于给自己找点事儿做,这一路沉默几乎能让他憋疯,干脆以攻为守,主动出击。
何亚宁一边将外套挂在玄关,挤了点手消ye让小竹搓着,“没事,随便煮碗面就成。”
向杰哪敢怠慢,赶紧拔腿就钻进了厨房。
命悬一线,只能努力将功抵过啊!
“你喝酒了?”
向杰闻言抬头,何亚宁斜靠在阳台的玻璃门边。他刚洗过澡,穿一件法兰绒的长睡袍。莹白的小腿露出来,好像一截发光的玉。
回到家后的气氛并没有缓和多少。向杰费心做了晚饭,何亚宁淡淡地说了谢谢。哄小竹睡着之后,两人相对无言。趁着何亚宁去洗澡的空当儿,向杰从冰箱里摸出两罐啤酒--何亚宁自然是不会喝这种东西的,全是向杰的私藏货。
向杰抬起泛着酡红的脸颊,醉着眼看他。何亚宁纤细的身影又多了几层重影,飘忽得几乎失了真。
“嗯,”向杰抓起脚边的空酒罐,晃了晃,“没说不允许喝酒吧?”
何亚宁不回答。他犹豫了一下,抓过一张垫子,盘腿在向杰身边坐了下来。
海市冬日的夜晚,萧索得有些过分。22层高楼已经远离了喧嚣,向杰“啪”的一声又开了酒,正准备喝,一只手捉住了那罐酒,向杰愣了愣,转过头看他。
“喝酒伤脑。”何亚宁说。
向杰笑了,“反正我本来也挺没脑子的。”
何亚宁怔了一下,眼神落在向杰因饮酒而起伏的喉结上,“生气了?”
“我可不敢。”
那就是生气了,小孩子式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娇纵。何亚宁把他手上的啤酒抢了过来,也不喝,只是拿在手上,“你觉得自己今天,没做错什么吗?”
语气是温柔的,好像是在耐心地教导小朋友。向杰转过头,看了看何亚宁,话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酒嗝就先冒了出来。
何亚宁笑了笑,“你还记得你今天的工作是什么吗?”
不等向杰回答,他又抛出了答案,“是辅导小竹写作业,然后,做饭给她吃。”
四面吹来冷冽的风,把向杰混着酒Jing的大脑一点点吹醒,凉透。
“你得时刻记得你是在工作。哪怕现在工作的环境让你觉得和一般的工作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何亚宁没有看他,只望着远处被霓虹灯染红的天幕,“小竹的作业是做完了,但是,你没有给她做饭,这是最根本的错误。”
向杰张口结舌。
何亚宁又继续道:“还有就是那家店。”
说着他好像又被迫目睹了那家脏兮兮乱糟糟的小破店铺,简直让人难以下脚。匪夷所思,向杰居然会带小竹去那种地方。
“攀岩不适合小竹。”何亚宁说。
向杰猛地扭过头看他。
“她还没有分化,而且情绪不是很稳定,我不希望她出什么意外。如果出了什么事,你担不起这个责任--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向杰一直静静地听着,他手上没有什么东西,有一种无从掌握的虚空感。何亚宁当然是温柔的,甚至他的批评都这样春风化雨。
向杰不可能不懂。
他掰了掰手指,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咔”的响声。他好像陷入一场漫长的思索中。何亚宁迎着吹来的冷风,看着这张年轻的脸。
过了一会儿,向杰埋下头去。
何亚宁心里轻轻一跳,他看见向杰的肩膀开始微微颤动。
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压抑的抽泣。
“喂--”何亚宁有点儿慌乱,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出了错,居然把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给说哭了。他伸出手,想要拍拍向杰的肩,手悬在半空,又迟迟犹疑着不敢落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失败--”向杰的声音被压得低低的,好像闷了很久,才终于释放出来似的,“你是不是觉得我--”
他又打了个酒嗝。这听起来有点儿好笑,但何亚宁忍住了。他知道这个时候笑出来小朋友估计得跟他急。
向杰猛地抬起头,脸红红的,眼角也红红的,好看的五官染上一层晚霞般的晕彩。不觉得难看,只觉得有些可怜。
“哥--”向杰就这么叫出来了,突如其来,直接把何亚宁整个人钉在原地。
向杰狠狠地吸了吸鼻子,眼角泛红。“你是不是觉得我……”他带着哭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沮丧,“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