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一口一个亲热地叫她外婆,她长期以来冰冷的心也开始融化了。特意从行李箱里拿出带回来的礼物给她。一个会喝歌的音乐盒子,打开盖子有漂亮的王子和公主旋转跳舞。小安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一下子爸爸和外婆都回来了,她以前一直以为家里就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她曾经羡慕琪琪的家里有好多的亲戚,大家开开心心生活在一起。现在她也有爸爸和外婆了,再也不用羡慕别人。
龚喜租的房子并不大,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家里的主卧一直是她和小安一起住,还有一个小房间放了一个单人床还有小安的一些玩具。本来准备等小安大一点了给她分床睡的。欧阳珊这次回来说什么也不去酒店,说住在女儿这里才觉得舒服。
人老了很多想法都改变了,以前的欧阳珊特别注重生活品质,在家里都要穿着真丝衬衣,高跟鞋。洗完脸的第一件事就是保养和化妆。龚喜都替她觉得累,可是欧阳珊却乐在其中,她的性格里充满了严谨和骄傲,总是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龚喜在另一个卧室里铺床叠被子,家里虽然不像五星级酒店那样豪华,但是被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前两天还拿出去晒过。
欧阳珊刚洗完脸出来,换了一身睡衣,正往脸上擦保养ye。龚喜回头看一眼,抱歉地说:“今天晚上你就睡这吧,我知道你只习惯盖蚕丝被子,明天我再去买一床新被子。”
欧阳珊在床角坐下,“不用麻烦了,我要是不习惯就不会住你这里。我和你爸爸刚结婚的时候,家里只有一床被子和一张桌子,别以为妈妈没有过过苦日子。”
龚喜以前很少听欧阳珊说起他们当年的事情,倒是爸爸以前常提起。
龚喜听爸爸说他们结婚的时候没有婚纱照,没有摆酒,两个人直接去民政局领了一个结婚证。回来后也觉得新房里太冷清了,又请了几个要好的同事吃了一顿饭,才算热闹了一下。
可是即使只有那样简陋的仪式,龚教授当时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幸福。也许人在越单纯的时候越容易满足,后来条件慢慢好了,面对越来越多的诱惑,两个人反而渐行渐远。
即使离婚,龚教授也没有说过母亲一句坏话。龚教授对龚喜说,那是母亲自己的人生,她如果不按照她心里的路走出去,留在他身边也永远不会快乐,还不如放手。
可是龚喜知道,在美国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开始分居了,因为妈妈和一个研究所的叔叔走的很近,爸爸想要尽快回国,远离破坏影响他家庭的人和事,妈妈一直不同意,所以两人很快地离婚了。
欧阳珊叹了一口气,说:“妈妈就是不想你也过这样的生活,所以才阻止你。哎,没想到适得其反,你终究还是做了傻事。”
“早点睡吧,你坐了一天的飞机也累了。”
龚喜出了小房间,关门的刹那,欧阳珊突然说:“你什么时候去看你爸爸?”
她想张口,房门已经关上了,客厅里灯火明亮,白的刺眼,而窗外黑洞洞的,天上没有一点星光,房里房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龚喜的心里有一间小房子,那里门窗紧闭,没有阳光,五年来她从未去开启。
她固执地以为以要不去触碰,那件事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爸爸也永远平静地生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悔恨与自责时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撕扯她的神经,她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
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曾经在心里无数次想念父亲的模样,慈祥又温暖,只有在梦里才可以相见,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美好时光。
当欧阳珊带着龚喜见到龚教授时,她还是不能相信爸爸已经变成了一副小小的遗像。
她跪在爸爸的墓前,眼泪簌簌地流下,心脏已经痛的不能呼吸,像是有人拿把小刀在她心上划开了口子,反复摧绞。
欧阳珊摆出拿来的祭品,一杯清酒洒下黄土,凄然地说:“老龚,女儿来看你了,她现在有出息了,已经自己能养活自己,你不用再替她担心。你也要在下面好好的。”
龚喜望着墓碑上的遗像,哀哀地问她:“妈,你说爸爸听的到吗?”
“人们常说人死了是有灵魂的,你爸爸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他在天之灵,一定会守护着你。”
龚喜匍匐在墓旁,痛哭失声:“爸,我错了,我不该那么任性,害了你,害了安静,更害的小安没了妈妈。我愿意赎罪,小安是我们龚家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毛毛细雨,一阵风吹过,落叶纷纷扬扬落在墓旁,她眼前是泪眼朦胧的世界。
她希望父亲能听到她的忏悔。人生从来没有重来的机会,她只能负重前行。
欧阳珊现在已经是半退休状态,她这次回来希望在国内休息一段时间。她单身一人在美国那么多年,虽然事业成功,名利双收,也在美国置办了房产,但是空空阔阔的大房子里只有她一人住,也觉得寂寞孤独。
人老了钱已经成了身为物,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子女的陪伴。欧阳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