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道:“我家有女初长成,妹妹长大了。”
“人都是要长大的。”陈媛提起裙摆坐到侍女新拿来的席子上,腰背挺直,“不知母妃娘娘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童妃慈爱地笑了笑,笑容中甚至有些轻微的讨好的味道,张口欲言,又改了主意:“让峸儿与你说吧。厨下炖着雪蛤盅,最滋补的,不知好了没有,我去看看。”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奇了怪了,在这个养女面前,她怎么总是不敢有半分造次呢!
童妃离开后,陈峸很快将一切和盘托出。他是个很有决断的人,再难堪、再不想去面对的场面都不会逃避,他知道一个道理,拖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不用陈峸多说,陈媛一听就知道这背后有太子一系的手笔,她沉默了。
在同阶层之中,联姻向来是扩充势力的首选,实在是惠而不费。到了陈媛这种地位,婚姻就不再是简单的婚姻,而成了一个重要的砝码。
她早就盘算过自己的婚姻,但没有想到,陈峸所提出的竟然是其中可能性极为微小的一桩。
镇国公程家,代出良将,声震四海,老镇国公更是英雄了得,有灭国之功,他膝下有五子一女,全是夫人所出,其中幼子患有软骨病,京中适龄的大家贵女都不肯嫁他,陈峸提的就是这个人。
本朝的武将中只有镇国公声威显赫,尽管他老人家在京中安享尊荣多年,仍是军中第一人,威望如日中天,更为难得的是,他老人家处事公正,不偏不倚,太子多次想拉拢他,都被婉拒了。
这个幼子或许就是镇国公这块铜墙铁壁上唯一的突破口。
陈媛脸上冷下来了:“五哥的意思,是让我去嫁给一个瘫子?”
陈峸面露苦涩,深吸一口气:“是。”
他做好了被妹妹怒斥或痛骂的准备,低头半晌,却只听她喃喃道:“形势已经危殆至此了吗?”
不知怎的,陈峸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好像它们在眼眶里积蓄已久,就为等待这一刻似的。
伴随着眼泪涌出,一股疲惫跟着窜了上来,母亲理解不了他的难处,妻子也只会闹脾气,唯有七妹懂得他,可他却不得不牺牲这个最懂事的……
如果不是到了绝处,他怎么肯让妹妹付出一生的快乐呢?
陈峸泣不成声地说:“七妹,哥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不能被他们逼死……”
这哭声里有几分真几分假,陈媛是分不清的,不过她也不在乎。
她知道这些日子在袁行朗的建议下,太子改变了行事风格,把燕王打得左支右绌,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没想到竟然让燕王产生了山穷水尽的感觉。
燕王的每一步都被算到,看来袁行朗是重生男无疑了。
她默默无语了一会儿,幸好燕王只顾着哭没有看到,不然铁定要怀疑她生了二心,想转换门庭不可。
陈峸抬头眼巴巴看着她,陈媛皱紧了眉头,说:“五哥,我不在乎嫁的人是谁,但我要能保障婚后的自由。”
“没关系!等大事抵定——”陈峸忙道。
陈媛截住他的话头,提高了声音:“别说以后的事儿!”她眼神锐利,“如果程家需要给小儿子找一个身份足够的妻子,那我可以胜任,再多的就免了——我没兴趣和一个瘫子扮恩爱夫妻。”
“程家怎么会愿意儿子断子绝孙?”陈峸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皱眉道,“绝人子嗣是伤Yin德的。”
“程家可以给程小公子找婢妾。”陈媛流畅地接话。
陈峸想了又想,终于有了决断,一咬牙,“行,我去办!”
……
东宫的后殿内,太子正与心腹袁行朗对弈。
小内侍端上茶来,冲袁行朗献媚地笑道:“袁庶子请用茶。”他弯腰退下,心里羡慕不已。
这位袁庶子可是不得了,先前追求怀星公主闹得满城风雨,转头就到东宫来钻营,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弄得太子对他信重不已,还提拔他做了太子左庶子,如此越格提拔,陛下和娘娘竟然也没反对,这份手段真是了得。
太子和袁行朗当然不会注意一个小内侍的心理活动,太子拈了一枚子,用手托着下巴,“怀星果真能答应?”
他直到现在还处在怀疑中,怀星外文内傲,怎么可能答应嫁给个瘫子呢?
袁行朗眼睛只盯着棋局,不厌其烦地说:“殿下高看怀星公主了,那位可是个不择手段的,只要有好处,什么做不出来?”
他想到梦中所见的那些经历,神色都沉郁了几分。
太子生来就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自顾自道:“那就好,镇国公不是好啃的骨头,让老五崩牙去吧!”他落下一子,挑眉笑道,“既然你不再想着怀星了,那就快成个家吧,你娘念了好几次,孤都听到风声了。听说宋国公家的女儿还不错。”
袁行朗默然,伸进钵中拿子的手微微用力,棋子滑落指间,他惊醒,低声应道:“是,臣也听说……宋小姐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