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的背影,不能真殊死搏斗。
可时间一分一秒,仿佛有分针秒针在他头顶嘀嗒。黑蛇猛地昂首,火凤身后又是一道水柱连接天与湖面。
宣昶已经设起斩龙台。
水柱将水吸上天,湖水清澄如水晶,高空云层上又积蓄起长宽三十丈的水晶台。
湖水中群龙冒头,水面时而浮现出怪异的影子。
上百道影子盘旋试探,终于有一条龙率先扑出,朝斩龙台扑来。
这一扑就如发出号令,数十条、甚至百条形态各异的返祖龙顺着巨大水柱倒冲而上。
斩龙台整体透明,宣昶却根本没有向下看。散发淡淡白光的云雨册在他眼前飞快翻动,如被狂风吹卷。
每一页每一行都是龙族的名字生辰职司,他悬腕握着朱笔,眉峰如山不动,眉尾微微入鬓,眼观鼻鼻观心
最初是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勾红,之后是一页一页勾红,朱砂笔过处尽是血痕。
朱笔笔尖稳而准地落在云雨册上,天上顿时嘶鸣,一道霹雳如闪光的长鞭甩下。
争着顺水柱而上的龙被长鞭卷起,霹触及处就像被火舌舔过,鳞片翻卷,皮rou烙伤,甚至断成两截,砸入湖水,又激起波浪拍打水柱。
返祖的龙不停向斩龙台冲,霹雳连番炸响,每次一炸,转瞬即逝的电光照亮湖面。
天与湖间时明时暗,就在这时明时灭的光中,湖面上黑蛇与火凤争斗不休。
火凤靠一对翅膀上下腾飞,黑蛇盘旋水上,张口喷出烈火。
暴雨还未来到,湖上火光涌动。
黑蛇与火凤各有损伤,而他们身侧,从湖中吸水向上筑斩龙台的水柱里密密麻麻都是向上游动的龙。
水柱宛如一根爬满蚂蚁的长线,越向下越聚集爬动的身躯。
霹雳声刺耳,斩龙台上,宣昶的面容时不时被映亮。
他笔锋越落越快,越勾越疾,却不显忙乱,每一笔朱砂都浸透纸背。
水柱一半处接连有返祖的龙被霹雳腰斩或是当头劈下,尸体缓缓沉入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他手腕不见稍停,姜焕却心头一窒。
龙族在试宣昶的极限。
他和宣昶这么多年从未遇过麻烦,这一次低估了柳类和龙族的合作。
柳类把龙族都带疯了,他们从来没把龙族放在眼里过,因为龙族总是畏死的多。哪怕有一两个不要命的,也成不了气候。
如今却前仆后继,悍不畏死,愿意用几十上百条同族的性命试宣昶的极限。
宣昶什么时候会力竭不支,什么时候就会被龙族反扑。
姜焕不知道宣昶的极限在哪里,他一次到底能斩多少龙。可宣昶肤色已显出苍白,只是他本就白皙,在忽明忽暗的电光下,苍白也不明显。
暴雨此时倾盆而下。
黑蛇再不留情,拼着被啄瞎眼,狰狞地扭转身袭击火凤。
瓢泼大雨令天地变色,火凤的光芒都暗淡。凤鸟本就不如蛇能适应铺天盖地的雨水与黑暗,还没啄到蛇眼,只用利爪在蛇身上留下爪痕,就被那支尖锐的血红长角捅穿翅膀。
黑蛇的长角上染着凤血,就连眼睛和嘴里也是炙热凤血。
头顶的独角一寸一寸从凤凰肋下抽出,凤凰无力垂颈,血流如涌,染红一片湖水。
他血水流到之处,湖水都被烧沸般滚烫冒水汽。
暗红色的火凤缩小,化作一个俊美青年。修眉凤目,黑发在暴雨中沾shi在脸上,是毕阿宝长成后的样子。
那具属于青年的身体又缩小,变回手脚细长,发育期清秀端正的初中生。
姜焕无暇管他,全心系在宣昶身上。
返祖龙的尸身堆积,要不是贝加尔湖实在大而深,早已在合波角畔堆得冒尖。
而经过返祖的龙尸浸在水中,竟极为缓慢地从尸身表面鳞片开始消融成升高的烟雾。
64 十四
烟雾应当被暴雨打散,可尸体遇雨融化成雾,雨越暴,雾越厚,弥漫在雨中如牛nai化在水流中。
不到两个小时,湖水以上竟比水面下更混沌一片。黑蛇浑身的鳞片缝中沁入丝丝缕缕寒意,贝加尔湖上可见面积竟只剩方圆二十余丈。
大雨冲刷,斩龙台和宣昶的身影变得模糊,黑蛇竭力睁开眼去看,不知从何时起,宣昶的朱笔一笔比一笔慢。
朱笔笔尖干涩,像被什么无形的丝线缠绕拉扯。
——就连宣昶执笔的手,都在被什么牵制。
视野模糊,连带神志也模糊,雨水不断击打身躯,独角黑蛇抬头动作迟缓,火红竖瞳涣散。
在这一瞬间,宣昶握笔的手停滞,指尖苍白。他闭上眼,朱笔坠下。
余下的返祖龙如同嗅到血腥味,同时扑来。龙群原本就悬浮着包围斩龙台,如今龙群与斩龙台间的距离顷刻缩小一半,百余张血盆大口与獠牙亮出。
怪物围拢,却在这时火光冲天。